老香園的包間裏很安靜。
窗外的雨打在玻璃上,發出沙沙的輕響。
簡寧推門進來時,傅母已經坐在靠窗的位置。
她穿著深藍色旗袍,頭發高高盤起,露出光潔的額頭,眉目端莊,眼神卻帶著幾分審視的生冷。
“寧寧,坐吧。”
傅母放下手裏的茶杯,語氣溫和,卻沒什麼溫度。
簡寧在她對麵坐下,剛落座,傅母便直接切入正題。
“聽說你要辭職。”
簡寧點頭。
“是的,已經提交了。”
傅母沒表現出驚訝,隻輕輕嗯了一聲,手指慢慢撥弄著杯蓋。
“你是個懂事的孩子,不會讓我為難,對嗎?”
簡寧微微一怔,隨即笑了笑。
“阿姨想說什麼,可以直說。”
“我想說,”傅母抬眼看她,目光銳利。
“硯舟現在的人生,不能再被舊事耽誤。你是他過去的一部分,不該成為他未來的障礙。”
簡寧的手指在膝頭悄悄收緊。
“這次芷蘭回來,是個機會。”
傅母繼續說,語氣平淡卻帶著不容置疑的篤定,“他們年紀相仿,背景相配,學識也對等。”“硯舟這些年太累了,他需要的是能與他並肩,而不是情緒拖拽的關係。”
“我明白您的意思。”
簡寧輕聲說,指尖的涼意順著皮膚蔓延到心裏。
“我不討厭你,寧寧。”傅母的語調緩和了些。
“這些年你吃的苦我都知道。但感情這事,有時候不是努力就有結果的。你要學會體麵離開。”
簡寧忽然覺得有些可笑。
多諷刺啊。
她為這個男人守了七年,到頭來卻要聽他母親勸她體麵離開。
她抬頭看向傅母,第一次毫不回避地直視那雙眼睛。
“阿姨,”她的聲音很平靜,“您知道我媽去世前最擔心什麼嗎?”
傅母皺了皺眉。
“她怕我一輩子都走不出傅家。”
簡寧笑了笑,那笑意裏帶著點苦澀,“她說,愛可以給,但不能失去自己。”
傅母的神色沒什麼變化。
“所以你現在決定放過自己?”
“是。”
簡寧從包裏拿出一個信封,放在桌上,“這是我的最終離職材料,附上了金章項目的完整交接方案和退出聲明。”
傅母沒伸手去拿,隻淡淡道。
“這樣最好。”
簡寧又拿出一張紙,是醫院的預約登記單。
她和沈予庭的婚檢預約單,底部赫然印著兩個名字。
“另外,我下周會和沈老師完成訂婚登記。”
她的語氣不疾不徐,像在說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我們會一起去瑞克城大學任教。”
傅母終於有了反應,眉峰一緊。
“你要結婚了?”
“是的。”簡寧點頭,“這也是我徹底離開的方式。”
傅母望著她,好半晌沒說話。
包間裏陷入短暫的沉默,隻有窗外的雨聲還在持續。
簡寧起身,動作利落地將椅子推回原位。
“謝謝您今天抽時間見我。祝您身體健康,也祝傅硯舟早日安穩。”
她轉身離開,背影挺拔堅定,沒有一絲遲疑。
雨下大了,門外的街道一片濕漉漉的。
她撐開傘,沿著小巷緩步走向地鐵口。
沒哭。
隻是走得有些快,仿佛怕身後有什麼東西追上來。
這一路,她走了太久。
從一個被撿回來養在傅家後院的小女孩,到現在即將遠赴異國講壇的獨立女性,每一步都浸透了苦楚。
而如今,她終於能把這些東西,一點點剪斷,燒掉,清空。
地鐵站人不多,她站在站台邊,手機屏幕亮了一下,是條新短信。
沈予庭發來的。
“民政預約確認了,下周四上午十點。別忘記吃早餐。”
簡寧看著屏幕,嘴角緩緩上揚。
終於有人不問她過去,隻關心她今天有沒有吃飯。
終於有人不需要她解釋愛過誰,隻牽她走向下一站。
她回複了一句。
“收到。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