萍水之交?不曾有情?
趙臨淵從沒想過,謝昭寧會如此形容他們。
他知道成婚後謝昭寧厭惡他,可難道過去那十幾年的青梅竹馬,都不作數了嗎?
他忍不住開嗓喚道:“昭寧......”
聞聲看見他的一瞬間,謝昭寧立刻收了笑意,雙眸好似凝上一層寒霜。
她竟然直接了當,轉身拂袖而去。
像是連看他一眼,都覺得厭煩。
趙臨淵手裏還握著那味讓親兵辛苦采來的九轉藤,胸腔裏澀意叫囂,苦不堪言。
常寧皇子走過來,眼裏盡是鄙夷:“我若是你,得妻子如此厭棄,還不如和離!”
“免得以後大家提起趙家,想起的不是戰死沙場的趙靜姝,而是被妻子休了的趙臨淵。讓滿門忠烈都因為你,成了笑話!”
趙臨淵聽他提起趙靜姝,整個人抑製不住地顫抖。
姐姐屍骨未寒,竟然還要如此受人折辱。
“常寧皇子,我與謝昭寧之事,與我姐姐,與趙家何幹?”
常寧嗤笑一聲:“你能入贅謝家,靠的不就是你們趙家人累世積攢的軍功?”
“趙臨淵,你還不明白嗎?你這般強求,對於昭寧來說隻是一種折磨,根本不是在愛她。”
說完這句話,他便揚長而去。
趙臨淵站在原地,心間像有岩漿在翻滾,燙得一片血肉模糊。
他不愛謝昭寧?
這世上除了家人,他最愛的就是謝昭寧。
他愛到恨不得為了她去死。
隻是謝昭寧,不愛他。
趙臨淵咽下喉嚨裏的哽澀,邁著僵硬的腳步,走進謝昭寧房裏。
書桌後,她正拿著一本書在讀。
謝昭寧這會兒已經脫了那件外袍,身上隻罩了一件青色外衫。
冷白的腕骨露出一截,手背上也因為氣血不足,染上了一層青白色。
細微冷風灌入,謝昭寧就被刺得喉嚨發癢,咳嗽了幾聲。
趙臨淵再也顧不得心裏那些情緒,慌張將房門合上。
又匆匆取下架子上的蓮青色鶴氅,給謝昭寧披上。
“你身子不好,還是穿暖和一點。”
謝昭寧壓抑著嗆咳,不耐煩地將趙臨淵遞過來的鶴氅拂開:“不用了,你的東西我消受不起。”
這鶴氅是他奔走半年,才求來的波斯進貢之物。
是他用十戰十捷的軍功好不容易求來的,隻為給氣血虧虛的她保暖。
他拚了半條命才有了開口的資格,捧著真心送上的寶物,卻被她這樣厭棄。
趙臨淵垂眼看著落在地上的鶴氅,全身的血液仿佛一下子都凍結了。
積年的委屈和從得知姐姐死訊後就一直強撐著的堅強,被輕易擊碎。
滾燙的淚,氤氳在眼眶。
他卻執拗地不肯哭出來。
明明之前不是這樣的,他們並未成婚時,關係也算是親近。
他每每離京出征歸來時,都會給她帶一些邊關的稀奇玩意回來。
謝昭寧雖然談不上多欣喜,但從不拒絕,甚至還會將東西仔細收好。
而不是現在這樣,對他的所有關心棄若敝履,唯恐避之不及!
趙臨淵慢慢攥緊拳,掌心卻被木盒咯得刺痛。
他這才想起草藥。
趙臨淵暗暗按下翻滾的苦澀,佯裝如常地將木盒放在了桌子上。
“軍醫昨日說的這味九轉藤,能補氣血、延壽命,也許對你身體好。”
謝昭寧掃了一眼,聲音淡漠又疏離:“怎麼?你是覺得我快死了,找這些草藥給我續命嗎!”
趙臨淵生怕她誤會:“我沒有這個意思,隻是總要什麼方法都試一試。”
他聽說,謝昭寧的氣血虧虛是從娘胎裏帶出來的。
還曾有人斷言她活不過十歲,是因為這些年精心養護,才活到了如今。
可這幾年,尤其成婚後,她的氣血越發嚴重,尋遍名醫,也無從救治。
他還想再說些什麼。
謝昭寧卻直接將木盒拂落:“你就當我不想活了,我的事,不用你操心。”
趙臨淵討厭極了她這副和自己劃清界限的模樣。
也恨極了她覺得自己命不久矣、無所謂的樣子。
他第一次沒忍住脾氣反駁:“謝昭寧,你我是夫妻。”
謝昭寧眉頭挑起,一雙幽寒的眸子直直看過來,目光森冷。
“也可以不是。”
趙臨淵的心像是中了一箭,他預感謝昭寧接下來的話,自己不會想聽。
他撿起木盒,逃避一般快步往外走:“我去交代府醫。”
可謝昭寧的聲音還是傳了過來。
“趙臨淵,和離還是我休了你。你自己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