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硯舟趕到收藏室時,氣氛凝重得令人窒息。
推門而入,一盞青銅燈台裹挾著勁風砸在他額角,鮮血瞬間湧出,順著臉頰滑落。
溫若璃摟著眼睛通紅的白昭野,眼神冰寒刺骨:“時硯舟,你就是這麼保管的!所有責任都推給昭野!現在簡牘損毀,鑒定方要追責!你說怎麼辦?”
白昭野抓著她衣袖,聲音哽咽,楚楚可憐:“溫總,是我操作不當,責任在我,我願意承擔。”
溫若璃溫柔擦掉他的淚:“我不會讓你有事。”
她轉向時硯舟,目光森冷如刀:“昭野膽子小,等調查組來,你認下所有操作失誤。”“最多兩天,我保你無事。”
時硯舟聽著,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曾幾何時,他修複的國寶出問題,明明是運輸方之過,她卻力排眾議,為他正名。
如今,為了白昭野的失誤,她眼都不眨,就要推他頂罪。
心臟像被一隻冰冷的手攥緊。
他抬頭,直視她的眼睛:“如果我不願意呢?”
溫若璃臉色瞬間陰沉如墨:“時硯舟,想想你妹妹,你沒得選。”
時硯舟盯著她幾秒,忽然扯出一個極淡、近乎破碎的笑:“好。”
溫若璃見他應下,語氣緩和些許:“放心,我很快接你出來。”
調查組很快介入,帶走了他和他所有的修複檔案。
他以為隻是配合調查。
然而,在調查組的臨時拘留室裏,時硯舟遭遇了非人的精神折磨。
無休止的盤問,暗示他為錢故意損毀文物,威脅吊銷他的修複師資格,稍有辯駁便被斥責態度惡劣。
夜晚,當一切沉寂。
他蜷縮在角落,咬著牙默默計數。
撐不住時,就回想和妹妹、媽媽在鄉下老屋看星空的溫暖時光。
那時的他,家庭尚在,未來可期。
不知何時,幸福如指間沙,流逝殆盡,隻剩冰冷。
一周後。
他終於被釋放。
溫若璃站在門外,逆著光,看不清表情。
走近,她眼底掠過一絲震驚:“怎麼回事?”
時硯舟形容枯槁,眼下一片青黑,額角的傷口結了痂,眼神空洞。
時硯舟張了張嘴,最終沉默。
快離開了,何必多說?
“是不是他們為難你?硯舟,告訴我!”
溫若璃想觸碰他的臉,時硯舟下意識偏頭躲開。
她動作一僵,語氣染上些許不易察覺的愧疚:“對不起,本想早點接你,可昭野的畫展開幕。”
整整一周。
但凡她過問一句,他都不至於受此折磨。
他自嘲地扯了扯嘴角,與她擦身而過。
溫若璃追上來,抓住他的手腕,觸手冰涼和細密的顫抖讓她心頭莫名一悸。
她攥緊他的手,一種莫名的恐慌攫住了她:“走,我帶你回家。”
家?
他早已無家可歸。
此刻隻想去看妹妹。
上車後,時硯舟昏沉睡去。
溫若璃幾次欲言又止。
手機鈴聲突兀響起。
白昭野帶著哭腔的聲音傳來:“若璃,我奶奶暈倒了,我不知道該怎麼辦。”
溫若璃立刻猛打方向盤調頭。
時硯舟猝不及防,手臂狠狠撞上車門,劇痛襲來。
“硯舟,下車!我得去昭野家!”
時硯舟捂著刺痛的手臂,沉默地下車。
引擎轟鳴,隻留給她漫天煙塵。
他的心,也隨著那塵埃,起落,最終碾落成泥。
烈日當空,曾經照耀他的光,終於徹底偏移。
時硯舟一步步走到醫院。
隔著玻璃窗,看到妹妹安靜地躺在監護艙裏,身上插滿管子。
“時先生!”
醫生麵色凝重地叫住他。
“您妹妹的情況很不樂觀。之前的欠費導致最佳手術時機延誤,現在即使手術,風險也極高,而且,後續治療費用。”
時硯舟的心沉入穀底。
他拿出手機,看著被凍結的賬戶和微薄的積蓄,指尖冰涼。
他再次撥打時父電話,依舊是冰冷忙音。
他靠在冰冷的牆壁上,疲憊和絕望幾乎將他壓垮。
“時先生?您還好嗎?”
一個溫和的聲音響起。
是那位年輕的醫生。
“我沒事。”
時硯舟強打精神。
醫生遞給她一杯溫水:“關於您妹妹,我們會盡力。但您也要保重自己。”
時硯舟道謝,看著醫生清澈的眼神,有一瞬間的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