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雲深抬眸的瞬間,眼裏沒有一絲慌張。
仿佛被戳破不曾言明的真相,在他看來也無所謂。
反倒是蘇然,感覺自己的心像被人碾碎了踩進了泥裏。
傅雲深慢條斯理地放下手機。
“大小姐找我有事?”
推門前鼓起的勇氣,在麵對傅雲深的瞬間蕩然無存。
蘇然咬了咬唇,最後隻憋出一句。
“......你上次說,我的命很重要,難道隻是因為蘇淺淺嗎?”
她屏住呼吸,耳膜血管的躍動聲咚咚作響。
即便聽到了一切,但她還是抱有不切實際的希冀。
她希望傅雲深能解釋一二,哪怕隻是騙她!
傅雲深沉默片刻,喉結滾動,終於張了口。
“你放心,即便我因私心而來,也會盡職照顧好你的生活起居。”
“隻要你,別為難淺淺。”
蘇然懸著的心,終於死了。
其實她早該猜到的。
這些年,蘇淺淺隻要說頭暈,她的下一頓飯菜一定是補血的餐食。
哪怕她強調了很多遍,自己聞到血腥的內臟,就會幹嘔到胃痙攣。
可傅雲深總是固執地端到她的嘴邊,用無聲的對抗,逼迫她吃下那些粘膩的血肉。
過去,她隻當是傅雲深不擅長說話,隻會用如此直白的方式,表達對她的關心。
現在看來,不過是她自作多情。
他的工作,從始至終,隻是保養好她這個血包而已。
蘇然自嘲地冷笑一聲,回過頭抹去眼角的淚痕。
“我知道了。”
突然,心臟猛地抽痛,蘇然腿一軟,跪倒在地。
她強撐著身體,用冰冷的聲音命令道:“我心臟不舒服,你立刻去給我買藥。”
傅雲深不可置信地挑了挑眉:“現在?”
窗外夜色正濃,幾聲悶雷作響,大雨傾盆而下。
疼痛稍緩片刻,她死死咬著唇起身。
“你不去,我就會死。”
“我死了,蘇淺淺也別想好過。”
她強撐著脊梁,頭也不回地轉身離去。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刻意刁難傅雲深,但仿佛隻有這樣,她才能獲得片刻喘息。
隻要他,還能留在自己身邊就好。
電閃雷鳴一夜,她攥著胸口徹夜未眠。
直到天亮,傅雲深也沒有回來。
這時,手機彈出一條新聞推送。
“陵城昨夜超大暴雨,導致北城隧道被淹,五人被困,命懸一線。”
蘇然怔怔地看著新聞報道,愣在了原地。
照片上的,正是她買給傅雲深的車!
可為她買藥,不需要去北城......他為什麼會在這裏?
她無法思考,幾乎瘋了一般,連鞋子都顧不上穿,就衝出了家門。
跑到事故現場時,白色的睡裙已經全身濕透,滿腳遍布血汙。
看到一具又一具被抬出的屍體,蘇然徹底崩潰了。
她苦苦哀求了許久,還是被救援隊死死攔在場外。
最終,她失魂落魄地回了蘇家別墅,滿腦子都是愧疚自責。
可當她走進家裏,頓時僵在了原地。
暖色的燈光下,傅雲深打著繃帶,正滿眼溫柔地看著餐桌旁的蘇淺淺。
“呀!姐姐!你怎麼弄成這副模樣?”
蘇淺淺放下手中的栗子糕,上前挽住蘇然的胳膊。
蘇然冷冷抽回手:“別碰我。”
蘇淺淺的眼眶立刻紅了,委屈地看向傅雲深。
傅雲深臉色晦暗,眉頭微蹙,看向蘇然的眼神裏,劃過一抹不易察覺的厭惡。
“姐姐,你是不是心情不好?快來嘗嘗雲深哥哥給我買的栗子糕!很甜很好吃!”
“昨天我就隨便提了一嘴,雲深哥哥就冒著大雨專門跑去北城,排了一夜為我買回來的!”
傅雲深冷峻的眉眼瞬間柔和下來。
“二小姐喜歡吃就好。”
蘇然攥緊拳頭,怪不得他的車會出現在北城隧道。
“我給你買的車呢?”
傅雲深微微頜首:“大小姐,昨夜北城隧道坍塌,後續救援隊會把車拉回來。”
“我的藥呢?”
“我問過李醫生,大小姐您吃心臟藥,會影響血液。”
“再說,您沒有病,吃心臟藥也不好。”
蘇然淒淒一笑。
所以昨夜,他根本就沒有去為她買救命的藥。
他從始至終沒有信過她。
隻因為昨天蘇淺淺隨口一說,他就頂著暴雨去北城為她買栗子糕。
“雲深哥哥,你怎麼沒和我說你出了事故?還騙我隻是摔了一跤!”
“呀!你的胸口怎麼也燙傷了?!”
傅雲深健壯的胸膛,一塊鮮紅的燙傷觸目驚心。
“你沒了車......難道你把栗子糕放在胸前保溫?”
蘇淺淺的聲音帶了哽咽,眼中滿是心疼,直接湊上前去輕輕吹氣。
傅雲深的眸子猛顫,表情瞬間不自然起來。
“雲深哥哥,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
蘇淺淺的臉染上緋紅。
“明明你是姐姐的管家,卻總是先為我備好飯菜。”
“上次我弄丟了我最喜歡的耳釘,你就在大雨裏找了一夜。”
“為了給我買喜歡的絕版玩偶,你拿出了所有的學費為我慶生。”
“這次更是不顧危險,隻為了給我買隨口一說的栗子糕。”
“所以......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
她垂著眸,雙手攪動著衣裙,臉紅地囁嚅著。
蘇然的心臟一陣刺痛,比發病時痛過百倍。
她從不知道,傅雲深那些借口不在的時間,竟然做了這些!
更不知道,她省吃儉用給傅雲深的學費錢,竟都變成了蘇淺淺的禮物!
也對,他傅雲深,傅氏商業帝國的上位者,哪裏缺學費。
一切,隻不過是她可笑的一廂情願!
傅雲深喉嚨滾動,目光灼灼:“因為我喜歡......”
“傅雲深,過來伺候我洗漱。”
蘇然就算心死了,也接受不了如此程度的無視羞辱。
可她說完後,看到了傅雲深看向她的目光。
冰冷厭惡,甚至帶著陰鷙的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