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十五歲那年,沒考上高中,可我還想繼續念。
我媽說“沒考上正好,女娃讀啥書?打工賺錢還能補貼家裏,最後還不是得嫁人?家裏也供不起你”。
我爸默不作聲,隻說“歸元以後是一家之主,讓歸元做決定。”
那天我默默站在門口,看著才十一歲的歸元嘴裏含著麥芽糖,一邊玩彈弓,一邊說:“讓她去打工唄,我可不想天天看到她,我們家姐太多了,看著煩。”
那天晚上我是一個人走的。
我帶著藏在牆縫裏攢了兩年的八十塊錢,坐上晚上八點的大巴車,去了市裏。
沒人送我。
我知道他們不會送。
因為我不是他們要留住的那一個。
我以為離開就是自由。
結果在車站門口站了一晚上,差點讓人拐走。
那天早晨六點,我背著雙肩包坐在車站台階上,不知道何去何從。
我懷裏揣著從家裏帶出來的黑色塑料袋,那裏麵是我唯一兩套衣服,餓得暈了幾次,硬撐著不睡。
來搭話的,有賣早點的,有拉黑活的,還有問我要不要去洗腳城的。
最後是個五十多歲的女人,把我從馬路邊拉回來了。
她說:“我們是不是見過,塗山鎮的,家裏是不是賣草藥的?我在你家買過一回草藥。”
我警覺地點頭,她掏出身份證,說她叫黃阿妹,在市一中當後勤。
她帶我去她家,住了兩天,沒讓我幹活,聽了我的遭遇,隻問了我一句話:“你真想讀書?”
我點頭。
她說:“那你去試試省二中的補錄吧,離我們學校近。”
後來我才知道,那天她差點遲到被扣錢,隻是因為不放心把我一個人扔在街頭。
再後來,我進了省二中的預科班。
二中補錄的名額不多,而且都是些不服輸的“雜牌軍”。
我當時的數學剛過及格線,語文憑借作文拿了高分,這樣的話才勉強混了進去。
我不比別人聰明,隻是比別人更明白,退無可退。
在二中的那段時間裏,和我同班的女孩子周末去逛街,我在隔壁的飯店洗碗換生活費;
別人用三星手機、觸屏機,我用的是打工換來的老式諾基亞。
日子雖辛苦,但很快樂。
我常常看著宿舍角落的被褥,告訴自己:我一定不能回去。
高三那年,我收到了第一封信。
是我爸寫的。
信封上寫著“程七裏收”,字跡潦草,郵戳是家鎮的。
我沒拆。
那是我“逃”出來兩年多,家裏第一次找我。
又過了一陣子,黃阿姨在食堂門口叫住我,說:“你媽來了,正在後門等你。”
我說:“我不見。”
她愣了兩秒,低聲說:“她眼圈紅了一圈,說你弟生病了。”
來不及了,正當我準備進去的時候,我媽出現在我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