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
芸兒推開寢宮的門,幾乎被眼前的景象驚得魂飛魄散。
往日雍容端雅、光彩照人的娘娘,如今臉色慘白毫無血色,鳳釵歪斜垂落,發絲淩亂,衣襟上竟還殘留著冷汗與血跡,一身狼狽,早已不見昔日皇後的半分威儀。
她踉蹌著衝上前扶住那幾近傾倒的身影,手指觸及對方冰冷的手腕時,整顆心都被猛地攥緊。
“芸兒......”
宋絮芝無力地靠在她肩頭,聲音虛弱到幾乎聽不見,“我想回家了。”
她想回到宋府,回到那個一到下雪就溫暖如春的庭院。
父親會笑著為她端來滾燙的紅棗桂圓湯,母親則握著她的手,哪怕她隻是手指微涼,母親也要親手暖著,生怕她凍著。
“芸兒,替我傳話給沈太傅。”
她聲音低啞,“告訴他......我要走了。”
沈太傅曾許諾——父親若亡,他便答應她一件事。
她從未動用過這份承諾,可如今,她是真的撐不下去了。
夜色深沉,宋絮芝躺在床上,額上冷汗涔涔,胸膛灼熱得仿佛要燃起來。
“咚咚。”房門被敲響。
她撐著虛弱的身體起身開門,卻迎麵撞上林玉昭那張笑意盈盈的臉。
“皇後娘娘,臉色怎麼這般難看呀?”林玉昭一邊進門一邊端詳她,眼底藏著不加掩飾的輕蔑。
宋絮芝緊抓門框,強撐著站穩,眉眼冷厲:“你來做什麼?”
林玉昭裝模作樣從侍女手中接過茶盞,挑唇一笑:“陛下原說免了敬茶,可禮數總不能壞了。臣妾是來請安的。”
話音未落,那盞滾燙的茶水“嘩啦”一下潑在宋絮芝的手上,瞬間皮肉泛紅,幾乎起泡。
“哎呀,妾身這手——”
林玉昭假惺惺地揮著絲帕,“昨晚給陛下揉了整整一夜的肩膀,到現在都發抖呢。”
“啪!”
宋絮芝手背通紅,卻冷不丁地甩出一巴掌,結結實實打在林玉昭臉上。
“放肆!”
怒喝聲如驚雷炸響,顧時舟猛地踹開門,抬腳便將她踹翻在地。
宋絮芝重重撞在地上,痛得整個人都蜷縮起來,嘴角瞬間溢出血絲。
她仰頭看他,眼神破碎而倔強,嘴角浮起一抹慘笑:“怎麼,陛下心疼了?”
林玉昭順勢倒進他懷中,淚眼婆娑,哽咽喚道:“陛下......”
下一刻,侍衛破門而入,在寢殿內四處翻找。
芸兒聞聲趕來,見狀大驚:“你們幹什麼!皇後寢宮豈容你們亂闖?”
話音未落,她便被侍衛一把推倒在地。
宋絮芝搖搖欲墜地站起,臉色如紙,瞪著顧時舟,聲音發顫:“這是何意?”
顧時舟隻緊摟著懷中的林玉昭,神色冷漠,仿佛她隻是個無關緊要的陌生人。
不多時,侍衛捧著一個滴血的人偶出來,木偶上赫然寫著林玉昭的名字、生辰八字,配著咒語與血漬,猙獰得駭人。
林玉昭立即哭得梨花帶雨:“娘娘好狠的心!妾身不過是得了幾日寵愛,竟要取我性命!陛下,您要為臣妾做主啊!”
顧時舟眸色陰沉,猛地將人偶砸在宋絮芝胸口:“宋絮芝,朕竟不知你如此歹毒!”
“她的生辰八字本宮怎會知——”
“夠了!”顧時舟冷聲截斷,抬手一揮,“皇後德行有虧,杖責三十大板,罰俸三月!”
宋絮芝一瞬失聲,唇齒顫抖,最終隻是笑了,笑得苦澀又絕望。
那張曾如春風拂麵的臉,如今卻布滿倦意與死意。
她沒再辯解,隻是直視顧時舟,驕傲仍然潛藏在骨子裏。
侍衛粗暴將她按住,一棍、兩棍,帶著風聲狠狠落下。
她死死咬住下唇,直到口腔溢滿血腥。
她掙紮著看向顧時舟,他卻轉身將林玉昭護在懷裏,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寢殿。
第三十棍落下時,她終於支撐不住,血從口中湧出,眼前一片漆黑。
......
再度睜眼,帳頂流蘇輕晃,藥香中夾雜著濃烈的血腥味。
芸兒伏在床邊,眼睛哭得通紅,一見她醒來,頓時嚎啕大哭:“娘娘,他怎麼能這麼狠!”
宋絮芝抬手想安撫她,卻勉強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
“別哭了,芸兒......”
“可娘娘您......您怎麼......”芸兒說不下去。
宋絮芝望著帳頂,眼神空茫:“本宮知道,本宮活不了太久了。”
半年前,大師斷言——宋家女入宮,必禍天下。
先皇臨終前仍不放心,暗中賜她一杯慢性毒藥,隻要她飲下,便將江山傳給顧時舟。
兩年皇後榮寵的代價,終歸是一條命。
她咽下一口血,閉上眼,喃喃道:“也好......這場夢,該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