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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八點,消失了整整七個小時的梁佳森終於出現了。
他眼下帶著烏青,看向我的眼神滿是愧疚。
“蕊蕊,對不起。”他聲音沙啞,“代煊凡她......我不能見死不救,救死扶傷是我的職責。”
我壓下苦澀,忍不住問:
“醫院那麼多醫生,少你一個不行嗎?”
“梁佳森,我不是傻子。”
沉默許久,他握住我冰涼的手,聲音發澀:
“胡詩蕊,這六年,我從沒求過你什麼,就這一次,我求你別把這事鬧大,別給凡凡造成不好的影響,行嗎?我怕她的病,經不起這樣的打擊。”
我望著他眼底的懇切,心臟像被一隻手緊緊攥住,疼得喘不過氣。
他不該求我的,他該跟我道歉。
人的第一反應騙不了人,他沒想過留在婚禮現場的我有多難堪,
沒擔心過我為什麼會進醫院,
一開口,全是代煊凡。
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砸在白色被單上,暈開一小片深色的水漬。
我費了很大力氣,才從喉嚨裏擠出一個字:“好。”
他明顯鬆了口氣,又說:
“凡凡知道我要結婚,情緒很不穩定,我們的婚禮先推遲吧。”
“這段日子我先陪她接受治療,等她情況稍微好點......大概兩個月,就兩個月,我們再把婚禮補上,好不好?”
梁佳森的聲音帶著小心翼翼的試探。
我等了六年,再等兩個月,似乎不算什麼。
可我看著他眼底對另一個人的牽掛,忽然覺得,這兩個月,我也等不起了。
肚子裏的小家夥似乎感受到了我的情緒,輕輕動了一下。
我撫上小腹,那裏藏著一個五周大的生命,是我和他的,卻好像與他無關了。
我慢慢抽回手,聲音平靜得像一潭死水:“梁佳森。”
“我記性不算好,可我記得十九歲那年,你在圖書館給我遞筆記本,緊張到說話都打結。”
“我記得你第一次約我吃飯,手心全是汗,筷子都差點拿不穩。”
“我記得畢業那天,你抱著我說要讓我過上好日子,說要讓我成為最幸福的新娘。”
“這些年,你記得我不吃香菜,記得我胃不好要喝熱粥,記得我所有的小習慣......我一直以為,你是把我放在心尖上疼的。”
我抬頭看著他,眼淚突然決堤:“可是今天,我感受不到你對我的愛了......”
六年的點點滴滴在腦海翻湧,梁佳森的眼眶也紅了,他喉結滾動著,落下一滴淚:
“但阿蕊,凡凡她現在離不開我。”
一句“離不開”,徹底擊碎了我最後一點念想。
我望著他,忽然笑了,帶著淚:“那你就去吧。”
他愣了愣,似乎沒料到我會這麼說。
但最終沒說什麼,轉身離開了病房。
第二天,我收拾好東西準備出院,剛走到走廊盡頭,就撞見了梁佳森。
他眼裏根本沒有我,所有的注意力都在身旁的女孩身上。
女孩穿著病號服,臉色蒼白,被他半扶半抱著,像隻受驚的小鳥。
原來這就是讓他在婚禮上棄我而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