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理離婚登記的那天,是梅雨季節難得的晴天。
昨晚心悸的厲害,睡得不好。我隻能又撲了點粉,把憔悴的臉色蓋一蓋。
聞晝難得遲到了。
在我第三次看向手機確認時間的時候,他終於趕到了。
我鬆了一口氣,朝他說道:
“進去吧,還好沒過號。”
“離婚的人還不少,我們可能要等一會。”
聞晝看著我的臉,猛地湊近說道:
“季氏最近勢頭很猛,而且你那個便宜哥哥就快回國了。公司上,應該用不著你多拚命。你最近怎麼臉色這麼差?”
“其實你如果不想離婚的話,我們要不還是......”
我伸出手指,推開他靠近的身體。
“不了,就今天吧。再拖下去,我是真的沒時間了。”
聞晝被我積極的態度惹得有些煩躁,開始胡亂猜測:
“離個婚而已,為什麼會沒時間?”
“你愛上別人了?”
我被他的話問得也有點生氣:
“不離婚。你讓溫昭昭穿著婚紗,跟著你當小三?我愛不愛別人。這三年,你心裏一點數沒有?還有,你不是一直希望離婚的嗎?現在我同意了,你又朝我發什麼脾氣!”
“我愛你,我成全你。你到底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我不知道是那句話刺痛了聞晝。
他的情緒陡然一下更加激動,抓著我的手腕控訴道:
“你騙人!”
“你愛的根本不是我!”
我愣住,看向他。
他紅了眼眶,語氣委屈:
“季知秋,你愛的是二十八歲的聞晝。不是我!”
“從我醒來的那天起,重逢的心跳比我的記憶先一步認識你。可為什麼,為什麼你永遠要用那種眼神看著我。像是永遠在透過我,看著另外一個人!我不是他!”
“季知秋,你到底什麼時候才能認清楚!我不是你記憶裏的那個他!”
淚水從聞晝的臉上滑落下來。
他是神情是我從未見過的脆弱:
“我沒有和你一起經曆過的五年!我沒有教過你高數,我沒有帶你去雪山看過日出,我沒有為你訂過戒指。”
“你不愛我,你隻是把我當成了他的替身。”
我茫然地看著他,隻能蒼白地解釋道:
“可你們是一個人。”
他緩緩鬆開我的手,看向我的眼神複雜:
“季知秋,我一直以為我是恨你的。恨你把我綁在身邊,恨你在我身上強加過去,恨你陷在回憶裏出不去。可直到現在,我才明白。”
“我不是恨你,隻是愛你愛的太痛苦了。”
“恨來恨去,我就是恨你沒那麼愛我。”
聞晝沒再說話。
他不同意離婚,轉身走了。
我坐在車後排呆呆地發愣,想起昨天那座倒塌的婚房。我固執地又想去看看,但這一次欄杆沒有被提前抬起,落在我的眼底的保安。
是一張全然陌生的臉。
我開口詢問,那人抽著煙歎氣:
“你是說老王吧?沒了。”
“他說他婆娘怕打雷,昨晚下雨去上墳。摔了一跤,人當場就沒了。”
又看向我,規勸道:
“小姑娘,這地方以後少來吧。”
“你可以回來,但這裏已經沒有人了。”
保安的話像是重重的一拳砸在我的心底。我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我這三年麵對聞晝的愛恨嗔癡,現在的故地重遊,無異於一場刻舟求劍。
我愛的那個人,早就死在三年前的地震裏了。
聞晝被救出來了,但死的是我的愛情。
我沒下車,讓司機掉頭:
“回去吧。以後,我不會再來了。”
轟隆!
遠處傳來雷聲。
在第三年的回南天,我終於接受了聞晝失憶的事實。
當夜,我卻因為心衰被推入急救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