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7年農曆的臘八過後,就是1928年的元旦,新年的氣象從大街小巷泛起。新年來了,人們喜氣洋洋。
胡春江回來一個禮拜了,黨組織還沒有安排人來接頭。他把金牙大媽給他的接頭暗號天天背一遍,但一直沒有用上。上海的頭兒老南對他說過,回到家裏哪也不要去,更不能隨便與他人和地方黨組織聯係,等待接頭人上門找。怎麼還沒人來呢?他胡春江作為共產黨的一個特工,平時滿腦子就是任務,滿腦子就是敵情,現在突然讓他在家待著,心裏真是空落落的。妹妹天天到琴行去上班,母親也不知道忙些啥,整天在外邊奔跑。父親走時,留下一點資產,這資產就是滿洲裏養馬場有父親百分之三十的股份,每年能拿到一些紅利。這些年聽說養馬場給蘇聯人育德國品種馬,收入還可以。當年父親說,亞洲馬好養,但不值錢。歐洲馬難養,但值錢。據說大哥在滿洲裏日本領事館工作,對養馬場有些影響,當地的同行不找麻煩。這些同行不是怕大哥,而是害怕日本人。
中國民眾沒有過元旦的習慣,市民照常工作、生活,沒有新年的氣氛。在中國人心中,春節才是大年。然而在這個河不出圖、綱紀廢弛的年代,中國人有幾個能過好年呢?
說當今的社會風雨飄搖有些語輕,說腥風血雨還是恰當的。蔣介石沒有發表元旦講話,因為此時他下野了,盡管他下野時上下異議蜂起,但他為了平衡權力,避其矛盾和迂回執政,還是義無反顧地走了。蔣介石下野後一分鐘也沒有閑著,他去日本一個半月,一是拜見了宋美齡的母親,向宋母表達他對宋美齡的愛慕。二是打聽日本政府對他的態度,以便他迂回執政後對日決策。蔣介石很想和日本政府結為磐石之固,但日本人不是這樣想的。這一個半月蔣介石取得了重大成果,除和日本少數實權派取得一致意見外,宋母同意將女兒宋美齡嫁給蔣介石。前不久,也就是1927年12月1日,蔣介石和宋美齡在上海完婚。表麵上看,蔣介石是在度蜜月,而實際情況是,他緊鑼密鼓地在與各路軍閥聯絡,商量共同討伐北京軍政府。雖然蔣介石沒有發表元旦講話,但眾多報紙代表政府發了言。說政治上消滅了異黨,軍事上將要統一中國,國家即將走向複興,人民馬上就要過上安樂生活。其實中國人沒有把這話當回事兒,該幹啥還幹啥!
元旦的各家報紙,還刊登了醒目的消息:國民政府在首都南京集會,慶祝民國開國第十七年。這個消息元旦才能從報紙上看到,胡春江是從電台廣播裏聽到的。
另有消息:國民政府派出三位大員由南京赴滬,請蔣介石複職。其實,此前,馮玉祥與閻錫山聯名致電蔣介石,請求回都執政。電文如下:“公留黨在,公去國危,個人之去留事小,黨國之存亡事大,爰用春秋責賢之義,再挽浪中已去之舟。”蔣介石現在雖然下野了,但實際他還是大權在握,勢傾朝野。他不複職,誰能代替呢?
剛剛過去的1927年,天下洶洶。這不平凡的一年發生了什麼呢?4月12日,蔣介石改弦易轍,在上海發動“四一二”反革命政變,公開站出來反對中國共產黨,中國共產黨參與主導的轟轟烈烈的大革命失敗了,成千上萬的革命先驅倒在蔣介石的槍刀之下。7月15日,汪精衛在武漢發動反共政變,開始捕殺共產黨人。汪精衛的“七一五”反革命政變,標誌著汪、蔣從分裂走向合流,開始他們共同反對中國共產黨的合作之路。8月初,共產黨人被迫在南昌起義,從此,共產黨走向了武裝反抗國民黨反動派統治的道路。9月初,湘贛邊界爆發了秋收起義,中國共產黨人開辟了第一個農村革命根據地,起義部隊編成工農革命軍第一軍第一師,毛澤東任中共湖南省委前敵委員會書記。同月,北方奉天發生了萬人反日示威活動,反對日本人對中國的入侵和對資源的掠奪。12月11日,中國共產黨領導發動廣州起義,建立蘇維埃政府。這次起義失敗後,共產黨和革命群眾大量被殺。
1927年,不管是對共產黨還是國民黨來說,都是不平凡的一年。特務工作科就是在這腥風血雨的1927年組建的。
作為一個共產黨人,胡春江為能成為“紅隊”的一個戰鬥員而驕傲。現在,又被黨中央派往邊關小鎮組建特別交通站來完成重大的“紅色任務”,這是黨中央對他何等的信任,是對他前期工作何等的肯定。胡春江暗暗下決心,一定要完成好黨交給的重要任務,決不辜負黨對他的期望。元旦不上班,妹妹在樓上練琴。琴聲似水,潺潺有韻。胡春江躺在床上不想起床,他看著從窗戶透過來的陽光想,新的一年,他又有什麼挑戰呢?
母親一大早就出去了,近日她似乎很忙。
快中午的時候,有人敲了他家的門。他聽見敲門聲,心裏大跳了幾下。因為他無時無刻不盼著上級來人,整天盼著有人敲門。他趕忙走到門口,打開鐵門的小窗口,往外一看,他失望了,是個十幾歲的小男孩兒。一顆懸著的心頓時沒有分量,輕飄飄的,如氣球斷線一樣飄走了。小男孩兒從掛包裏拿出一張報紙,說:“先生,買一張《鬆花江晨報》吧。”原來是個報童,胡春江猶豫了一下,掏出幾毛錢,買了一份報紙。
伴著妹妹的琴聲,他打開了這張《鬆花江晨報》認真地閱讀,他一個消息一個消息地看了下來。第一版上登的都是時政消息。
當他看到第四版下邊時,他激動得差點跳了起來,他看到了久違的“尋人啟事”。也就是說,黨組織來信了。他一看這“尋人啟事”,就知道是組織在給他下通知。
他認真地研究了一下這份“尋人啟事”,看這文字風格好像是金牙大媽寫的,通知他後天下午三點鐘到安埠大街21號接頭,暗號照舊。
終於等到了任務,他心裏有些激動。
妹妹的琴聲不響了,她漫步走下樓,對他說:“剛才買報了?讓我看看。”胡春江隨手把報紙舉起,說:“沒啥看的,盡是一些無病呻吟的臭文章。”妹妹接過報紙後,認真地看起來。看來,妹妹還真的很關心政治,她把第一版的消息一字不落地看完了。
一會兒,妹妹突然放下報紙說:“我過完年可能也要去上海。”胡春江一聽,忙問:“去幹嗎?”妹妹說:“學琴呀,哈爾濱琴行派我去的。你那邊若有好朋友,給我介紹一下,有啥困難了我好找他。”胡春江笑笑說:“你二哥我在上海黑道白道一大幫朋友,你去了,我會讓朋友關照你的。”妹妹偷偷地笑了一下。胡春江很敏感,問:“笑啥?”妹妹說:“上海人有個小毛病,你知道嗎?”胡春江搖了搖頭問:“啥毛病?”妹妹說:“吹大話!”兩人都笑了。
第三天中午,家裏隻有胡春江一個人。母親吃罷早飯就早早地出去了,妹妹也上班去了。他早早地吃完中午飯,像學子趕考一樣,心情忐忑不安地出發了。
哈爾濱的冬天,天空時常出現一條條薄薄的雲帶,像白絲綢,掛在鬆花江的上空。
他家離安埠大街比較遠,坐人力車需一個多小時,他得早點去。一是提前到那兒以後,得觀察一下地形。二是得認準21號房門,千萬不能走錯,走錯就麻煩了。這是他們做特殊工作接頭時的最基本的要求。
安埠大街是一條古老的街,哈爾濱人稱“燒鍋街”。燒鍋就是燒酒,也就是釀酒。這條街還發生過戰鬥。當年,俄國士兵占領了這條街,霸占了燒酒技術。後來,義和團勇士與俄軍展開激戰,最後因寡不敵眾,失敗了。
胡春江坐上一輛人力車,人力車像水裏的船似的,在雪街上遊來遊去。在上海,老南對他說,現在哈爾濱十分複雜,讓他到了以後一定要加倍小心。是啊,現在哈爾濱有日本人、蘇聯人、東北軍特務、國民黨特務人員、北京軍政府的特務人員。汪精衛人走心沒走,武漢國民政府散了人沒散,也安排不少特務來到東北進行活動。當然還有共產黨幾條戰線上的組織也秘密地在這兒工作。另外,還有美、英、法、德等國家的人員也在這裏明爭暗鬥。嚴格講,哈爾濱和上海一樣,雖然明麵平穩,但暗流湧動,各派勢力、各國利益,都在這兒進行生死博弈。目前,中國這盤棋,鹿死誰手,真的難定。但是胡春江堅信一條,為真理奮鬥,就一定會勝利。
安埠大街到了。人力車夫收了錢,又像小船一樣無聲地遊走了。
胡春江步行在這條古老神奇的街道上,目的就是先觀察地形。這條街兩邊現在都是深院、角樓、門店和餐館。部分是俄國式建築,部分是歐洲式建築,也有日本式建築。從這條古老街上的建築看,就能知道哈爾濱之複雜是其他城市不能比的。每一個風格的建築,都代表一個國家的勢力在哈爾濱的滲透,這座古城背負著沉重的曆史記憶。他邊走邊觀察,把周邊的一切都悄悄地記在心裏……很快,21號門牌映入了他的眼簾。這是一座古老的俄國式建築,黑牆,紅頂,暗窗,玻璃門。胡春江環視四周,遠方有兩個中年男人戴著太陽鏡在鏟雪,他們對大街上的行人都很警惕。不遠處還有兩個男人在烤白薯爐前坐著嘮嗑,他們在嘮嗑的時候,眼睛在不停地轉動。憑胡春江的經驗,這些人都是21號的警衛人員。這說明21號建築不是一般的地方,這兒肯定是我黨在哈爾濱的心臟機關。在他正準備敲門的時候,那兩個一直在鏟雪的人馬上停了下來,直起腰在看他。烤白薯爐前那兩個嘮嗑的男人也扭著頭往這兒看。他頓時有了安全感。他整理一下大衣,抬頭看了看太陽,伸手按了一下門鈴。
門鈴聲是一首俄羅斯民歌,他不懂歌詞,但很好聽。大門開了一條縫,一雙美麗的眼睛露了出來,是個俄羅斯姑娘。她看了一下胡春江,用流利的漢語問:“跑錯地方了吧?”胡春江沉著地說:“沒錯,我舅舅就住這兒。”俄羅斯姑娘說:“你錯了先生,我們這兒沒有男人。”胡春江微微笑了笑,說:“沒錯,我舅媽讓來的。”俄羅斯姑娘馬上笑了,說:“進來吧。”
暗號對上了。胡春江激動了,他終於找到組織了。姑娘打開大門,他閃身進入大門。姑娘在前,他在後,向主建築房門走去。這是一個不大的院落,到處都是落雪,院內沒有什麼特別之處。隻是院內有四個高大的男人在掃雪。他走過的時候,四個男人並沒有看他。
推開房門,一股暖氣湧來,使胡春江感到渾身舒服。當他走到客廳時,他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客廳裏有四個人,三男一女,而這個女人,竟然是他的母親。他不相信自己的眼睛,用右手揉了揉眼睛,再看,沒錯,坐在客廳中央的就是自己的母親杜雲英。
“媽——!是你!”他情不自禁地叫了一聲。
母親也有些驚愕,她興奮地站起來,用手指著胡春江,看著室內其他三個男人,驚呼:“兒子,是我兒子,沒想到中央派來的人是我兒子。”
母親突然流淚了,上前抱住了胡春江。胡春江也沒有一點心理準備,誰會想到日夜盼望的接頭人竟然是這些天日夜相伴的媽媽。這是奇跡呢,還是命運的巧合呢?難道是上級有意的安排?他擁抱著母親,也流淚了,激動得渾身發抖。
兩顆火熱的心,在這特殊的環境,燃燒在了一起。
母親鬆開他,擦著眼淚說:“我隻知道我兒子在外邊做事,哪會想到我兒子在外邊做這麼大的事兒。我兒子能擔當大事了。”
胡春江激動地對母親說:“我隻知道您整天外出有事,但不知道您忙些啥,哪裏會想到您在忙天下的大事情。”
母親拉著兒子的手,兒子拉著母親的手,都激動得不知說什麼好。
母親平靜一下心情說:“咱母子分離後,相互音信不通啊。你和你妹妹通信,也是相互問候罷了。”胡春江說:“是啊,山河破碎,戰亂不斷,信息不暢,我們都相互知道得少呀!”
俄羅斯姑娘高興地說:“原來你倆是母子倆呀!這真是太巧了,可以寫一本書了。”
室內的其他三個男人,一個是蘇聯大鼻子,兩個是中國人。這時杜雲英看著大鼻子給兒子介紹說:“這位蘇聯同誌是共產國際交通線哈爾濱國際交通局的負責人莫洛米夫,是蘇聯紅軍的現役軍人,他負責哈爾濱地區的國際交通線工作。剛才給你開門的漂亮姑娘是他女兒落娃。”胡春江聽母親介紹完,忙與莫洛米夫和他的女兒握手。杜雲英轉過身開始介紹其他兩位同誌。高個兒略瘦,戴眼鏡,像個大學教授。小個子平頭,圓臉,像南方人。杜雲英先介紹高個兒。她說:“這位同誌叫洪永升,是我黨北滿特委哈爾濱交通站的負責人,是一名在蘇聯入黨的老黨員了。”接著又介紹小個子:“他叫田家彬,北滿特委保衛部部長,跟特科的老南一起在莫斯科集訓過,也是一名老黨員了。”田家彬上前握了握胡春江的手,他說:“歡迎你回來,祝賀你們母子團聚。”
大家寒暄一陣後,話題轉入正題。
洪永升用手扶了扶眼鏡對胡春江說:“你還不知道吧,杜媽媽是我們北滿特委哈爾濱的總負責人,也是我們東北地下黨組織的負責人之一。她是一位老革命了,為我們東北三省地下黨組織的建設,做出了巨大的貢獻,同時她還是我們東北國際交通線的創始人之一。杜媽媽是我們的驕傲,是大英雄。”
田家彬說:“在當下白色恐怖中,特別是大革命失敗後,我們東北交通線之所以保存得這麼好,而且還良好地開展工作,並能承擔重大任務,主要是杜媽媽的功勞。”
洪永升說:“杜媽媽是我們的核心,是我們在艱難困苦下開展工作的精神支柱。從今以後,杜媽媽就是你的上級,你隻對她負責。你回來後,地方黨組織不與你發生橫向聯係,如果需要聯係,得經過杜媽媽的批準。在這次執行‘紅色任務’過程中,你受杜媽媽單線領導,杜媽媽直接受中央和特務工作科的領導。”
胡春江怎麼也沒有想到,母親是同事,又是直接領導。
杜雲英看一眼兒子,嚴肅地說:“黨中央決定,在明年春夏之交,不,元旦已經到了,應該說是今年春夏之交,我們黨要在莫斯科召開中國共產黨第次代表大會。5月底前,要把從我們這條交通線上走的所有代表護送出國,出國地點在滿洲裏。大家知道,由於蔣介石、汪精衛叛變革命,張作霖痛恨革命,全國到處都是白色恐怖。就目前的形勢而言,我們黨現在在國內召開這樣大型的會議還沒有條件,也就是說,國內沒有一片淨土讓我們召開這樣規模的大會。經黨中央申請,共產國際批準,同意我們在莫斯科召開黨的六大。這次黨代會是一次重要的大會。大革命失敗後,我們黨需要重新規劃前進的方向,要解決目前困擾我黨自身建設的幾個重大問題,要找準目前我國當下革命的主要矛盾,以及怎樣麵對當前的白色恐怖,等等。這次黨中央把主要護送任務交給我們北方交通線,是對我們的信任。現在,我安排任務如下。”
這時莫洛米夫對大家說:“要認真聽,記在心裏,不能用筆記,不準留下任何文字。”
杜雲英說:“春江是帶著任務回來的,早在上海已明確為滿洲裏特別交通站站長,交通站還要再配五名同誌,這些同誌很快就會去滿洲裏向春江報到的。交通站人配齊後,再具體分工。交通站建成後,隻對我負責。交通站不能擅自與哈爾濱,以及滿洲裏黨的任何組織發生橫向聯係,如果工作需要必須得聯係,需要在上級黨組織指導下取得聯係。不管在什麼情況下,不準暴露身份。”
胡春江用心去聽,問:“其他五人什麼時候到位?”
杜雲英說:“你到那裏後,人員很快會到齊的。”她看著洪永升,說:“我們哈爾濱是中轉站,全國各地的代表來了以後,先到哈爾濱交通站報到,哈爾濱交通站負責購買去滿洲裏的火車票。洪永升同誌是哈爾濱交通站的負責人。”
田家彬接著說道:“全國各地黨代表到哈爾濱後,帶暗號到交通站接頭,由交通站發給每位代表半根火柴,他們拿著這半根火柴到滿洲裏特別交通站報到,再由滿洲裏特別交通站負責護送出境。”
杜雲英說:“哈爾濱交通站接待窗口要設在火車站,要讓代表們下火車後,迅速能接上頭,並能馬上離開。從今天起,洪永升同誌就開始工作,三天之內先把哈爾濱火車站的接待窗口建起來。還要把這個接待窗口的地址下發到各省,讓每個去莫斯科的代表都能知道接待窗口的地址。”
田家彬對洪永升說:“在哈爾濱交通站人員沒有到齊的情況下,你隻身一人,要克服一切困難,馬上建站。”
洪永升表示,馬上行動,三天之內把接待窗口地址選好。
這時莫洛米夫說:“蘇聯那邊的事兒我負責,我已在蘇聯緊臨滿洲裏邊界的86號小站建立了接應站,接應站分三個組,第一組是運轉站,配六輛馬車十二個人。主要是負責接應代表過境。第二組是後勤組,主要是給予代表們過境後的生活保障。第三組是保衛組,負責全線的安全保衛工作。”
落娃說:“我們已安排人買通了東北軍邊防有關人員,再加上東北軍地下黨組織的有效工作,他們會提供方便的。”
莫洛米夫說:“我和落娃下周就要回國述職,還要到共產國際東方總部彙報工作。我還要用這次機會,到86號小站考察一下建站工作。”
杜雲英說:“這次有規定,凡是中央領導和重要代表過來,哈爾濱到滿洲裏這一段裏程實行全線護送。也就是咱中共北滿特委保衛部全線派交通員護送中央領導和重要代表。其他代表到哈爾濱後,自行到滿洲裏。每個代表到滿洲裏後,護送出境由滿洲裏特別交通站負責。因為咱們這次行動是絕密,成敗不但關乎眾多代表的生命安全,而且還關乎著黨的事業和黨的前途。所以選的護送人員要信仰堅定,政治成熟,對黨忠誠。護送人員隻管護送保衛,不打聽,不多問,更不能打聽被護送的人員的身份和姓名。這次護送任務定名為‘紅色任務’,要求我們下定決心,不怕犧牲,精心組織,不折不扣地完成任務。”
這時杜雲英看一眼落娃說:“把東西拿出來吧。”
落娃走到一個小保險櫃麵前,拿出鑰匙打開保險櫃,取出一張紙和一個信封交給了杜雲英。杜雲英對兒子胡春江說:“這是你的工作介紹信,是北京市警察廳開的,介紹你到滿洲裏警察局任職。現在咱這兒屬於北京軍政府轄製,隻有讓北京的警察廳介紹,才能以假成真。組織上已經給你組建了一整套新的檔案,其中一項最重要的履曆,就是你1920年在日本受過警察學校的專業訓練,目的是讓敵人堅信,你可能是日本特工。這樣做的目的就是掩護你的真實身份。”
胡春江驚喜地問母親:“讓我到滿洲裏警察局任職?還把我包裝成親日派?”杜雲英說:“對,隻有給你找如此安全的職業為掩護,才能保證萬無一失地完成這次重大任務。”
莫洛米夫說:“相信你能勝任這項工作,也能完成這次中央下達的‘紅色任務’。”
杜雲英又把那個信封打開,說:“這是哈爾濱一個日本商人的推薦信,有了這個推薦信,你到那裏後,他們不但不懷疑你,還會尊重你,便於你開展工作。”胡春江接過信,認真地閱讀。
杜雲英說:“這個日本商人叫下野忠,他認識滿洲裏警察局局座羅高明。這封信是真的。那北京市警察廳的介紹信是假的,你心裏要有個數。之所以我們開北京市警察廳的介紹信,考慮有三:一是北京市警察廳受北京軍政府管轄,說白了受張作霖管轄,滿洲裏警察局的羅高明局座,誰的話也不聽,隻聽張作霖的話。北京市警察廳向他推薦人,他無話可說。二是北京遙遠複雜,滿洲裏不容易弄清介紹信的真假。三是滿洲裏警察局人員結構複雜,不給你打造個大背景,怕是到那裏你無法生存。”
胡春江激動地說:“我記住了。真沒有想到組織上安排這麼縝密。”
田家彬拿出筆墨,在介紹信和推薦信上寫上“胡春江”三個字。因為他們在這之前,也不知道上級派誰來,所以姓名一欄空著。這時胡春江才知道,組織上早已把“特別交通站”站長的身份打造好了,隻等他來演戲。
杜雲英看了看這室內說:“這座房子是我們租用的,用於我們這次行動的指揮部。對外是莫洛米夫父女倆的家,對內是我們的指揮機關。沒有接到通知,任何人不能擅自到此處來,這是一條硬紀律,高壓線,不能碰。誰違反這條紀律就處分誰。另外,莫洛米夫對外的身份是地質學專家,這個身份,便於他出行開展工作。”
冬天的哈爾濱,太陽下山很急,剛才還是陽光明媚,這會兒天空就暗淡下來,室內要開始拉燈了。潔白的雪與這灰暗的城市很不協調,室外那四個掃雪的男人還在無目的掃著。街邊,烤白薯的爐子冒著青煙,兩雙警惕的眼睛在來回地掃描著四周的一切。
胡春江和母親在一起又論證了他去滿洲裏以後的工作,把將要出現的問題、風險和應對的措施手段都評估了一下。胡春江離開此地時,已是深夜。
杜雲英說:“兒子,上任去吧,媽相信你,也支持你。有事我會通知你的。另外,你到了滿洲裏之後,不準擅自回哈爾濱,也不準與任何熟人、親人見麵,包括你大哥,更不能承認你和你大哥的關係。到警察局以後,切不可輕舉妄動,以小壞大。”
胡春江把這些話都牢記在心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