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涼如水,齊羨端著藥膏走進房時,餘楚媛正對著燭火發怔。
他將藥膏放在桌上,聲音壓得很低。
“楚媛,別跟自己過不去。這世道就是如此,你已經失了清白,隻有我能護著你,你再強下去,隻會更苦。”
餘楚媛始終沒有抬頭。
“出去。”
他的話像鈍刀割肉,把她最後一點偽裝的平靜割得粉碎。
齊羨被她的冷漠刺得一窒,看著她明明虛弱得隨時會倒下,脊背卻挺得像塊頑石,心頭忽然湧上莫名的煩躁。
這些日子她瘦得隻剩一把骨頭,可那雙眼睛裏的倔強,卻分毫不改。
他歎了口氣。
“我知道你不喜歡這裏,這樣吧,明日我帶你去城外溫泉山莊,離京城遠點,先把身子養起來。”
餘楚媛沒應聲,指尖在掌心那道印記上反複摩挲。
去哪裏都一樣,她隻想活著等到日月同天的那一日。
溫泉山莊依山傍水,蒸騰的水汽裹著鬆針的清香,是靜養的好去處。
齊羨特意選了最偏的 “聽鬆院”,可還是撞上了前來遊獵的安寧公主一行。
公主穿著銀紅騎裝,外罩白狐披風,正被一群勳貴圍著說笑,鬢邊的珍珠隨著笑聲簌簌顫動。
看見齊羨陪著餘楚媛從暖閣出來,她臉上的笑瞬間凝住,隨即化為淬了毒的尖刻。
“齊哥哥好偏心,這麼好的地方,竟藏著不給我知道。隻是妹妹這身子,經得起溫泉燙嗎?畢竟在西涼營裏……受過那般‘特殊優待’呢。”
“優待” 二字被她咬得格外重,周圍立刻爆發出心照不宣的哄笑。
永寧侯家的公子摸著胡須,色眯眯的目光在餘楚媛身上打轉。
“聽說西涼人對這位餘小姐行過牽羊禮?既然公主殿下提起,不如讓咱們也開開眼,瞧瞧是什麼光景?”
附和聲浪瞬間將餘楚媛淹沒。
她的臉 “唰” 地褪盡血色,渾身的血液仿佛都凍成了冰。
西涼營裏被剝去衣衫的羞恥、被灌酒的狼狽、被血淋淋羊皮裹住的窒息…… 那些她拚命想埋葬的記憶,此刻被狠狠挖出來,攤在烈日下暴曬。
她控製不住地發抖,下意識看向齊羨,那雙總是冷著的眼睛裏第一次浮起哀求的水光。
可齊羨的目光早已落在公主身上。
“安寧,我隻是帶她來治傷,沒有別的意思。”
那語氣裏的哄勸,像一盆冰水從餘楚媛頭頂澆下,瞬間澆滅了她最後一絲希冀。
不等她後退,幾個壯碩的仆役已獰笑著圍上來,像抓小雞似的扭住她的胳膊。
錦緞被粗暴地撕開,裂帛聲刺破了溫泉的靜謐。
她身上縱橫交錯的傷痕猛地暴露在眾人眼前 —— 新舊交錯,在白皙的皮膚上猙獰得觸目驚心。
人群裏響起一片倒抽冷氣的聲音,隨即又被更放肆的調笑蓋過。
齊羨猛地閉上眼,指節攥得發白。
陸安寧眼看齊羨這幅心疼的模樣更氣,平日裏刻意塑造的善良被她徹底丟棄。
“去取羊皮來。”
很快,一張還帶著未幹血漬的羊皮被拖了過來,濃重的腥膻味混著血腥氣,隔著老遠就能聞到。
仆役們強行將羊皮往餘楚媛身上裹,粗糙的皮毛蹭過結痂的傷口,疼得她渾身痙攣,冷汗瞬間浸透了殘存的衣料。
“哈哈哈,這才像樣!” 有人拍著手大笑。
餘楚媛死死抓著羊皮邊緣,那是她此刻唯一能蔽體的東西。
她像隻被扔進狼群的幼鹿,蜷縮著身子,將臉深深埋進散發著腥氣的皮毛裏,任由那些汙穢的目光在身上爬來爬去。
齊羨猛地別過臉,忽略她絕望的雙眼,看著身旁嬌軟美麗的安寧,強迫自己忽略餘楚媛的處境。
公主故意膩在他身邊,用隻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嬌嗔。
“齊哥哥還是心疼她嗎,當初在西涼營,聽說比這熱鬧多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