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楚媛是被房外的鳥鳴驚醒的。
後背的傷火燒火燎地疼,她掙紮著想坐起身,卻牽動了傷口,疼得倒抽一口冷氣。
“醒了?” 她抬頭,撞進齊羨複雜的眼眸裏。
他遞過一碗溫水,聲音低沉。
“那天送你去西涼營,是無奈之舉,並非我本意。”
餘楚媛沒有接水,也沒有說話。
齊羨將水碗放在矮凳上,自顧自地說下去。
“那些過往……我不會放在心上。你身子弱,先在將軍府養傷,做我的侍女。等我和安寧成婚,我會想辦法,給你一個名分,做我的妾室。”
他以為這番話是體恤,卻沒看到餘楚媛垂下的眼瞼裏,連一絲波瀾都沒有。
她早已不在乎他,更不稀罕什麼妾室名分。
見她始終沉默,齊羨的眉頭蹙了蹙,終是沒再說什麼,轉身離開。
隔日清晨,兩個膀大腰圓的婆子突然撞開房門,粗魯地拽住餘楚媛的胳膊往外拖。
"公主殿下駕到,將軍有令,讓你去前院伺候!"
正廳裏熏香嫋嫋,安寧公主穿著孔雀藍的宮裝斜倚在軟榻上,齊羨坐在她身側剝著荔枝。
見餘楚媛被拖進來,公主笑著拍了拍身邊的空位。
"楚媛妹妹可算來了,快來給我和齊哥哥倒茶。"
餘楚媛的裙擺被拖拽得沾滿泥汙,後背的藥布滲出血跡。
她顫抖著拿起茶壺,剛要往茶杯裏斟,公主身後的侍女突然抬腳,狠狠踹在她的膝彎。
"哐當" 一聲,茶壺摔在金磚地上,滾燙的茶水濺上公主的裙角。
"哎呀!" 公主驚叫著躲進齊羨懷裏,
"妹妹怎的如此毛躁?"
齊羨的目光掃過餘楚媛慘白的臉,眉頭擰成個疙瘩,卻還是沉聲道。
"還不給公主賠罪?"
餘楚媛咬著下唇,血腥味在舌尖彌漫開來。
“你這是做什麼?” 侍女厲聲嗬斥,
“你日後也是要嫁進將軍府的,要日日侍奉公主和將軍,連杯茶都端不穩,怎麼行?”
那侍女正是提議餘楚媛前去為質的翠兒,她和公主對視一眼,立刻揚聲道。
“依奴婢看,要讓她學規矩,就照著宮裏的例子,舉著茶杯,在院裏跪著曬太陽,直到天黑,好好長長記性!”
齊羨看了看院外毒辣的日頭,有些猶豫,可看了看餘楚媛倔強不屈的模樣,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照辦。"
侍女們立刻取來倒滿滾燙熱湯的茶杯塞到她手裏,將她推搡到院中。
青石板被曬得滾燙,燙得膝蓋像要融化。
餘楚媛伸直雙臂舉著茶杯,汗水順著額角流進眼裏,稍有彎曲就被一竹竿打直。
廊下傳來公主的嬌笑,她偶爾抬眼,能看到齊羨將剝好的荔枝喂進公主嘴裏。
日頭漸漸西沉,天邊燒起晚霞時,公主才施施然走到她麵前,在她耳邊低聲說。
"現在知道高低貴賤了嗎?你不過是個被西涼人糟踐過的棄子,我要你死,你就得提著腦袋來見我,否則便是抗旨,懂嗎?"
餘楚媛低著頭,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出片陰影,一聲不吭。
"楚媛妹妹不愛搭理本宮呢。" 公主撇撇嘴,挽著齊羨的胳膊起身。
齊羨扶起陸安寧,語氣淡然。
“既然她學不乖,就再跪一個時辰。”
“齊哥哥,我們走吧,先去用晚膳。”
齊羨回過頭深深的看了一眼僵硬著身體的餘楚媛,期待著她求饒或低頭,可她始終巋然不動。
他歎了口氣,終是隨公主離去。
院子裏隻剩下餘楚媛,她依舊舉著茶杯跪在那裏,直到月上中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