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與謝明衍相識於五年前的冬日。
那時我是上京富商之女,日子無憂無愁。
當年他還隻是一個落榜的清貧書生,買不起禦寒衣物,險些凍死在冬日街頭。
我買藥時路過,看他可憐,救了他一命。
後來見他劍眉星目溫和有禮,又不介意我是商賈之女,日日為我寫詩作畫相贈。
當時年少,身邊之人大多精明能算,謝明衍像一束光,闖進了我的生活,我便動了心。
我憐他家世貧寒,與母親相依為命,給他銀錢,送他院落。
左不過是一些錢財,我薛家最不缺的就是錢財。
父親拿我沒辦法,家中生意還要仰仗我,他默許了我同謝明衍的事。
可惜謝明衍實在不是讀書的料,我為他宴請名師,他卻再次落榜。
看著他鬱鬱寡歡,我心中不忍,又送他參軍。
可謝明衍空有一副好皮囊,於兵法謀略一竅不通,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便是力氣還算大。
於是我遍尋能人,為他籌謀,助他立業。
我常年去黑市做生意,順路也救下許多被拐或因家世所累流落黑市的孩子。
他們當中有一人名映日,智謀多絕,堪為奇才。
我送他同謝明衍一起讀書,一起參軍,他皆出眾。
我便讓他為謝明衍幕僚,果真百戰百勝。
謝明衍知我從小受盡白眼,第一次立功時,他笑著向我允諾:
「他日征戰沙場,定為夫人掙個誥命回來。」
如今他戰功赫赫,卻是為旁人請封誥命。
思及往事,我沒了心力同他們爭吵,開側門放他們進府。
進府後的日子,謝明衍挑了最好的院落給溫書鏡,又大張旗鼓請名醫來為她調養身體。
古玩珍寶凡是溫書鏡看得上眼的,流水一樣的往她院子裏送,吃穿用度,極為奢侈。
謝明衍口口聲聲說:
「書鏡自幼長在邊關,如今好不容易回京,吃穿用度自然要為上等,反正府裏也不缺這些銀錢。」
是啊,府裏不缺這些銀錢,可這些錢全是我的嫁妝,他謝明衍一窮二白,有何家資。
管家捧著賬單,麵露難色:
「夫人,溫姑娘院裏的用度比府上一年加起來還多。」
我淡淡揮了揮手:「記在謝明衍自己私賬上,若不夠,便打欠條。」
剛解決完這件事,貼身丫鬟春娘歡天喜地走了進來:
「小姐,老爺帶著少爺來看你了!謝將軍如此忘恩負義,老爺他定是來為你做主的。」
我強忍淚水,將委屈咽進肚裏,起身迎接父親。
我原以為父親會痛罵謝明衍一頓,卻沒想到父親狠狠給了我一巴掌,痛心疾首道:
「我怎會有你這麼不中用的女兒!他謝明衍的所有都是我薛家給的,即便如此,你竟還籠絡不住他!你可知如今京中人都如何笑話我們薛家?」
我捂著紅腫的臉,愣愣看著父親:
「父親此番前來就是為了責怪女兒嗎?」
「當然不是。」
庶兄吊兒郎當地上前,戲謔道:
「妹妹如今聲名盡毀,怕是許久沒有這麼狼狽了吧。」
他揮了揮手,下人馬上奉上一條白綾。
「妹妹,若你心中還有薛家,便懸梁自盡吧,以全薛家聲名。」
我徹底心寒,不敢置信地看著父親:
「父親,此事是他謝明衍不仁不義,我又做錯了什麼?」
「世道如此,你被一個賤妾踩在腳下便是你的罪過,你好自為之吧。」
父親他們又浩浩蕩蕩地離開了,留我一人在房中枯坐。
「清玉。」
我聞聲望去,謝明衍不知在門口看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