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著圍過來的百姓越來越多,我卻絲毫沒有讓步。
這些年謝明衍常年征戰,府上中饋由我一手掌管。
我不點頭,他們斷不會開門。
「謝明衍,此事我於心無愧,他們若要看笑話便看吧。」
我薛清玉七歲隨父兄出海,十二歲接手家族生意,如今商鋪開遍大文朝半數國土,從未畏懼過人言。
我強忍心中酸澀:
「三月前,你去信於我,信誓旦旦地說隻為報恩,並無私情,如今你卻說要納她為妾,謝明衍,你的誓言便隻作數三個月嗎?」
謝明衍無奈,上前握住我的手,情真意切道:
「清玉,書鏡兄長是我副將,那日我們落入北狄陷阱,他為掩護我而亡,於我有恩,他臨死前唯有一遺願,那便是讓我照顧好他幼妹。」
我緩慢又堅定地抽出手:
「若是照顧,你認她為義妹,為她尋一門好親事,我這個做嫂子的,自會千兩黃金為嫁妝相送,不比困於深宅做妾好嗎?」
謝明衍心虛地垂眸,言語中略帶幾分遮掩:
「清玉,書鏡她與我已有肌膚之親,北狄奸細狡猾,在慶功宴給我酒杯中下了猛藥,是書鏡替我飲下那杯酒,後來藥性雖解了,她也此生不能生育了,於情於理,我也該照顧她一生。」
我閉眼承受來自心臟的酸澀疼痛,再開口時嗓音已然嘶啞。
「謝明衍,所以這就是你迎她為妾,請封誥命的緣由嗎。」
謝明衍哀求地看著我:
「清玉,她孑然一身,能依靠地隻有我了,你就讓讓她吧。」
我忍住眼淚,忍不住問他:
「謝明衍,你知道為她請封誥命意味著什麼嗎?意味著他日貴人設宴,她位於我前,意味著宮中召命婦入宮,我須向她行禮。」
謝明衍心虛垂眸,我泣不成聲:
「你若厭棄與我,一紙和離書罷了,何必踩著我的臉抬她溫書鏡的身份。」
謝明衍愣在原地,不知如何安撫我。
溫書鏡卻嗤笑出聲:
「夫人果真出身微賤,世人大多輕名重利,我卻不同,這些權勢榮耀我並不稀罕,隻是為全謝郎報恩之情。」
她微抬頭,拔下發間金釵抵住自己的脖子:
「夫人若執意苦苦相逼,我便血濺當場!」
此刻周邊來看笑話的百姓也紛紛附和。
「商賈之女到底見識短淺,人家兄長於將軍有恩,可惜謝將軍大好前途了,若得一個有力的嶽家,青雲直上指日可待啊。」
「娶妻娶賢,古話誠不欺我,寧娶貧家女,不求商賈妻。」
「這溫姑娘雖出身不高,可人品氣度倒是一等一的好。」
這些嘲諷像利劍一樣刺向我的心口。
可他謝明衍一無家世可依仗,二無才能顯著,若不是我這個商賈之女為他操持,他如何能建功立業。
聽著百姓附和,謝明衍自覺有了底氣,指責道:
「清玉,你本就出身低賤,如今連賢淑都丟了,如何做得當家主母?」
我怔了一瞬,「謝明衍,連你也這麼覺得嗎。」
旁人如此看我也就算了,可謝明衍,他與我夫妻五載,最清楚我在乎什麼。
我所求,不過夫君一份真心。
溫涼的淚灑在衣襟,我忽然覺得渾身血液都涼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