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月後,軍區大比武。
顧遠征在做一個高難度障礙跨越時,右腿突然一陣劇痛,整個人從高處摔了下來。
舊傷複發。
這一次,比以往任何時候都嚴重。
他躺在病床上,右腿失去了大部分知覺,醫生會診後,給出了一個殘酷的結論:神經再度受損,有永久性癱瘓的風險。
餘雅嫻守在床邊,哭得梨花帶雨,可除了哭,她什麼也做不了。
顧遠征躺在白色的病床上,聞著消毒水的味道,第一次感到了恐慌。
他想起了我。
想起了我那些冰冷的銀針,和針灸時專注而沉默的側臉。
他派人去找我,卻發現我像人間蒸發了一樣,戶口遷走了,家裏人也說不知道我的去向。
絕望之中,他讓人把他辦公室裏,我遺留下的一個舊木箱搬了過來。
那是我的嫁妝箱,裏麵都是些外婆留下的舊書和雜物,我走的時候,沒有帶走。
他像瘋了一樣,在箱子裏翻找著,希望能找到一點關於針灸的線索。
箱底,他摸到了一個硬殼的本子。
是我的日記。
他顫抖著手,翻開了第一頁。
日期,他受傷後,被送回後方醫院的第一天。
【遠征的腿傷很重,醫生說,神經損傷不可逆。我不信。外婆說過,金針渡穴能續經脈通神關,隻要心血為引,沒有救不回的人。】
【今天第一次施針,他很抗拒,把我推開,針都斷了。沒關係,明天再試。】
【試穴好痛。為了找準他腿上的生門,我把每一根針都先在自己腿上紮了一遍。血流了好多,但沒關係,隻要能找到。】
【他今天睡得很安穩,沒有再在噩夢裏喊疼了。我的手腕好酸,快要抬不起來了。但看到他舒展的眉頭,一切都值得。】
一頁,一頁,翻下去。
裏麵沒有一句愛語,沒有一句抱怨,隻有每天施針的記錄,穴位的摸索,和他病情的點滴好轉。
日記的最後,附著一張泛黃的紙,是外婆的筆跡,上麵清晰地寫著金針渡穴的禁忌:
“此法以心血為引,耗損施針者本元,輕則筋脈受損,重則折壽。非至親至愛之人,不可輕用。切記,切記。”
日記本“啪”地掉在地上,顧遠征卻像沒聽見。
那些克製的文字,此刻化作燒紅的烙鐵,在他腦中反複翻滾。
“試穴好痛”、“手腕好酸”......每一個字都像一根針,狠狠紮進他的心臟。
原來他睡得安穩的每一個夜晚,都是她用自己的血肉之軀換來的。
他想起自己曾不耐煩地揮開她的手,說那是“歪門邪道”。
什麼獨創的按摩手法,什麼溫柔的日夜守護,全都是假的!
是謝知念!
是她,用她自己的身體做試驗,用她半條命把他從癱瘓的深淵裏,一針一針地拉了回來!
而他,在她耗盡心血救活他之後,給了她什麼?
一紙離婚協議。
一句冰冷的“我不愛你”。
他甚至為了另一個女人,把她所有的功勞都抹去,把她踩在腳下!
“噗——”
一口鮮血從顧遠征口中噴出,染紅了雪白的床單。
他眼前一黑,腦子裏隻剩下日記本的最後一句話,那是用已經顫抖不已的筆跡寫下的:
【今日,他已痊愈。我的使命,也完成了。三百六十五針,還他一個健全的身體。從此,情斷,兩不相欠。】
“知念......”
顧遠征發出一聲悲鳴,徹底失去了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