殯儀館的燈光慘白得刺眼,工作人員拉開冷藏櫃時,金屬軌道發出刺耳的“吱呀”聲。
“賀先生,請確認一下。”
父親以一種詭異的姿勢蜷縮著,脖子上還纏著那截從洗手台拆下來的金屬軟管。
他是蹲著把自己勒死的。
這是最痛苦的死法,需要多大的決心才能不中途鬆手?
“這是他留下來的。”
工作人員遞給我一塊染血的布片。
大概是父親咬破手指寫的,字跡歪歪扭扭:“明兒,爸走了。好好活著,別報仇,爸希望你過得幸福。”
我盯著那塊布片,眼前一片天旋地轉,喉嚨裏湧上一股腥甜。
踉踉蹌蹌地轉過身,我扶著牆,“哇”地吐出一大口血,然後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再睜開眼,是醫院慘白的牆壁和床單。
比這一片慘白更白冷的,是林蔚然那張冷冰冰的臉。
曾經我有多愛她,如今就有多憎恨。
想起那時出現在父親身邊的律師,我知道,父親的死跟那個律師的教唆脫不開關係。
我掙紮著坐起來,顧不上自己還在打吊瓶,拿起床頭櫃上的東西一股腦往林蔚然身上砸。
她嫌惡地看著我,仿佛多一眼都會臟了自己的眼睛,生怕被我砸到,遠遠地退開。
林蔚然皺起眉:“你發什麼瘋?就算他不自殺也會槍斃,有什麼區別?”
我猛地坐起來:“區別?區別是他到死都背著殺人犯的罪名!而真正的凶手......”
“就是你姘頭周升!”
“你胡說八道什麼!”林蔚然冷笑一聲,“判決書都下來了,你執迷不悟有什麼用?”
我劇烈地喘息著,渾身都在顫抖,卻因為殘腿奈何不了她半分。
林蔚然穿著一身名牌衣物,噴著昂貴的香水,風度翩翩,像個陌生人一眼冷眼看著我悲慘又狼狽的模樣。
見我不說話,她稍稍走近,將一份文件扔到我身邊。
“如果你還執迷不悟,那我們離婚吧。”
離婚?
我聽著這兩個字,隻覺得好笑。
她還當我是以前的我,為了挽留她,百般委曲求全嗎?
我抓起筆,翻開那份離婚協議,看都沒看就簽了字。
林蔚然一愣,眉頭緊皺,麵色不善地嘲諷我:“你就是要跟我作對,是吧?”
簽完後,我把離婚協議扔到她腳邊,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周升故意挑釁我媽,我媽看不下去罵了他,他就殺了我媽......還栽贓給我爸,現在要我原諒?”
我喘著粗氣,死死盯住林蔚然:“我殺你媽,你會原諒嗎?”
林蔚然的臉一下子漲得通紅:“賀明!你瘋了吧?為了給你爸翻案連這種謊都編得出來?”
“三月十七號,”我盯著她的眼睛,“周升約我媽去倉庫說有事商量,監控顯示他先到,我媽後到,隻有他一個人出來。”
林蔚然的表情有一瞬間動搖,但很快又恢複冷漠:“那又怎樣?證據呢?”
“證據被你融了!”
我抓起水杯砸向牆壁,“滾!給我滾!”
林蔚然踩著高跟鞋後退兩步:“你簡直不可理喻!好好反省吧!”
她摔門而去, 我聽見她在走廊上對護士說:“別給他任何吃的,讓他冷靜冷靜。”
第一天,我按呼叫鈴沒人理;第二天,我開始喝洗手間自來水;第三天,我餓得眼前發黑,連抬手都困難。
第四天早晨,門開了。
我以為終於有護士來查房,卻聞到一股刺鼻的古龍水味。
“嘖嘖,真慘啊。”
周升穿著手工定製的西裝站在床邊,皮鞋鋥亮,照出我憔悴的臉。
他俯身看我,像在看一條死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