廟祝將他“請”了出去,那些曾向我訂購繡品的夫人們,幾乎也在同一時間派人送來了退訂的信函。
“沈娘子,府上夫人說,您的繡品雖好,但近來家中有事,暫時用不上了,還請您處理好家事,再說其他吧。”
管事笑得客氣,說得也婉轉,其實已經告知我被她們這個圈子除名了。
兩條腿的繡娘哪裏尋不到?
我深吸一口氣。
“多謝夫人體諒,這幾件繡品我還是取消了吧。”
我迎著眾人鄙夷的目光,將我的針線、繡繃和各色絲線一一收好,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那些曾經的客人們。
在路上,我步履越走越疾,心中越想越恨。
已在盤算著如何讓他們付出代價了。
“月清,沈月清。”
沉思中的我被人拉住了衣袖。
是住在我們家隔壁的孫媒婆。
她滿臉焦急地拽著我。
“你快回家瞧瞧,你家那位官人,行事也太下作了。”
莫非顧言之還鬧到了我爹娘這裏?!
我加快了腳步,看到家門上被貼滿了汙言穢語的紙條和地上散落的穢物,連手上的包袱都險些拿不穩。
“爹、娘!你們可有事?”
母親正指揮這下人清理那些不堪入目的紙張。
爹娘見我焦灼,還反過來寬慰我。
“無妨,不過是些醃臢東西,他不敢動手打人的,否則我定要將他告官,讓他在牢裏待上幾年。”
母親說得輕鬆,我卻笑不出來。
父親唉聲歎氣。
“當初我說那顧家不是個好相與的人家,你還道我商賈短視,果不其然,這一家子都是些偽君子。”
我握住父親的手。
“爹,您放心,女兒也不是任人揉捏的軟柿子。”
顧言之在我最後的底線上反複碾壓,我不報複他都對不起我胸中這口惡氣。
我連夜便寫好了狀子和段子,天一亮就在城中最大的市集擺開了陣仗。
一位有過幾麵之緣的婦人問我:“聽說你卷了顧家五百兩銀子接濟娘家?”
也不知顧言之是如何在城中宣揚我的,看樣子是不想讓我再有立足之地了。
“怎麼,你也是來看我笑話的?”
我語氣不善,以為她也是來譏諷我的。
此人一副玲瓏心竅,專好走街串巷,城中各家私隱,無不如數家珍。
出乎我意料的,她連連搖了搖手。
“算了吧,就顧家那附庸風雅的做派,能存下五兩銀子就不錯了,我隻信眼見為實的。”
“我可不是那些聽風便是雨的蠢人。”
我十分意外地看了她一眼,沒想到她看人看得如此精準。
我衝她頷首致意。
看熱鬧怎麼了,人家好歹看的是真熱鬧。
早起趕集的百姓小販們漸漸圍了過來。
我請來的說書先生打開了嗓子。
十分通俗的唱段卻有駭人聽聞的內容響徹市集。
“顧家秀才汙我沈氏清白,稱我盜取五百兩銀補貼娘家,毀我營生,壞我名節,天理昭昭,王法何在。”
“此乃雅道之衰,抑或世風之淪?”
就這麼片刻功夫,看熱鬧的人便圍了裏三層外三層。
我垂首,唇邊泛起一絲冷笑。
原本想著能好聚好散便罷了。
如今我要將這輿論握在自己手中,不能任由他踐踏我的名聲。
他聽不懂人話,便換個法子讓他聽懂人話。
“沈月清!你在做什麼?”
得了消息的顧言之匆匆趕來。
“你不知悔改就算了?還學會在外拋頭露麵,搬弄是非?”
他想伸手去捂說書先生的嘴,我上前一步,攔在他麵前。
“分明是你先四處散播謠言,敗我名節的!”
顧言之不以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