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翌日，天剛蒙蒙亮，整個清溪村就陷入了一種奇異的狂熱之中。

不再需要村長趙老四的催促，也不需要林河的動員，幾乎每一戶還能走得動的人，都自發地聚集到了村東頭的河灘上。

他們的臉上，帶著一種朝聖般的虔誠和對未知的巨大好奇。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個被家人簇擁著的少年身上。

林河的右肩上纏著厚厚的布條，臉色因為失血而有些蒼白，但這絲毫沒有減損他身上那股沉穩如山的氣度。

他仿佛就是這片工地的定海神針，隻要他站在這裏，所有人的心就都是定的。

“村長，按照我畫的線，讓人在這裏挖一個半人深，三步寬的圓坑。坑底要留一個通風口，正對著風來的方向。”

林河用一根樹枝，在平坦的河灘上畫出了一個巨大的圓形，開始了他來到這個世界後的第一個“基建工程”——建造一座簡易的土窯。

“好嘞！”

趙老四現在對林河的話是言聽計從，他大手一揮，立刻就有七八個最壯實的村民，拿著鐵鍬鎬頭衝了上去，熱火朝天地開挖。

林河則在一旁，耐心地指導著細節。

從土窯的形狀，到通風口的角度，再到窯壁要用粘土混合碎石加固，每一個步驟他都講解得清清楚楚。

他所說的那些名詞和技巧，村民們聞所未聞，但聽起來卻又覺得句句在理，不由得越發信服。

蘇婉帶著秦月和秦霜，安靜地守在一旁。

她們的任務，是照看林河，給他遞水，並及時更換被汗水浸濕的傷口敷料。

“姐夫，喝水。”

秦月端著一個裝滿清水的葫蘆瓢，怯生生地遞到林河麵前。

經過這兩天的事情，她對林河的稱呼，已經從生疏的“姐夫”，變得自然而親近。

她看著林河蒼白的側臉和專注的眼神，隻覺得一顆心“怦怦”直跳，眼中的崇拜幾乎要化為實質。

林河接過水瓢，對她溫和一笑，一飲而盡。

那笑容仿佛有魔力，讓秦月的臉頰瞬間飛上了兩抹紅霞，連忙低下了頭。

這一幕，被不遠處的嫂子蘇婉盡收眼底。

她看著自己那情竇初開的妹妹，又看了看身邊那個仿佛一夜之間就長成了參天大樹的小叔子，清麗的臉上露出了一抹複雜而欣慰的笑容。

在全村人的齊心協力之下，不過半日的功夫，一座造型古樸卻異常堅固的土窯，便在河灘上拔地而起。

緊接著，便是裝窯。

一塊塊青灰色的石灰岩，被小心翼翼地送入窯中，整齊地碼放起來。

然後，村民們又從山裏砍來大量的幹柴，將窯膛和底部的燃燒室塞得滿滿當當。

當一切準備就緒，林河從一個村民手中接過火把。

他環視了一圈屏住呼吸、滿眼期待的村民，然後將手中的火把，穩穩地投進了土窯底部的通風口。

“呼！”

火苗竄起，幹柴瞬間被點燃。

熊熊的烈火，在窯中升騰，發出沉悶的呼嘯聲。

一股滾滾的熱浪，從窯口噴薄而出。

“所有人，輪班看火！保證火力不斷！直到窯頂的石頭燒得通紅為止！”

林河下達了最後的指令。

“好！”

村民們轟然應諾，熱情空前高漲。

這一天一夜，村東頭的河灘上，火光徹夜未熄。

整個清溪村，都沉浸在一種緊張而興奮的期待之中。

村民們自發地排好了班次，輪流為土窯添加柴火，像是守護著一個即將誕生的神祇。

第二天清晨，當窯頂的石頭已經被燒得如同烙鐵般通紅，林河才下令停止添柴，並用濕泥將窯口和通風口徹底封死，讓其在內部自行冷卻。

又經過了漫長的一天的等待。

第三天上午，在所有村民的翹首以盼中，土窯終於被重新打開了。

“都小心些，裏麵的石頭還燙得很！”

林河提醒道。

幾個膽大的村民，用長長的木棍，小心翼翼地將窯中燒製好的“新石頭”扒拉了出來。

所有人都好奇地圍了上去。

隻見那些原本青灰色的堅硬石頭，此刻已經變成了灰白色，質地也變得疏鬆，用手輕輕一捏，竟是能捏下一層白色的粉末！

“這......這就成了？”

一個村民疑惑地問道，臉上帶著一絲失望，“這玩意兒，軟趴趴的，還沒以前的石頭結實呢，怎麼建橋墩？”

“是啊，感覺一碰就碎了。”

其他人也紛紛附和，原本高漲的期待，似乎要落空了。

看著眾人懷疑的眼神，林河卻隻是神秘一笑。

他走到那堆新出爐的“熟料”前，對著眾人朗聲道：“各位叔伯，別急。這隻是第一步，叫‘火煉’。接下來，才是見證奇跡的時刻，這一步，叫‘水生’！”

說罷，他讓蘇山抬來一桶早已備好的清水。

在所有人驚疑不定的目光中，林河用木棍將一塊燒透的灰白石頭推進了水桶裏。

“滋啦！”

一聲刺耳的巨響！

仿佛是燒紅的烙鐵被扔進了冰水之中！

下一秒，讓所有村民肝膽俱裂的一幕發生了！

隻見那原本平靜的水桶，瞬間劇烈地沸騰起來，滾滾的白色熱氣夾雜著水花衝天而起，仿佛有什麼怪物要在水中蘇醒！

而那塊沉入水底的石頭，竟是在水中迅速地溶解、膨脹、翻滾，發出一連串“咕嘟咕嘟”的聲響！

“啊！妖怪！是妖怪！”

“快跑啊！石頭活了！”

村民們嚇得魂飛魄散，連滾帶爬地向後退去，更有甚者，直接“噗通”一聲跪倒在地，對著那翻江倒海的水桶連連磕頭，口中大喊著“山神爺爺饒命”。

就連村長趙老四，也是嚇得麵無人色，雙腿發軟。

眼前這違背了常理的一幕，已經徹底擊潰了他幾十年來建立的世界觀！

河岸上，一片大亂！

“都給我站住！不許跑！”

在這混亂之中，林河的暴喝聲再次響起！

他獨自一人，穩穩地站在那沸騰的水桶旁，聲如洪鐘，“這不是妖怪，這是‘水硬石泥’在‘脫胎換骨’！都給我看清楚了！”

他的聲音，仿佛帶著一種奇異的魔力，讓驚慌失措的村民們下意識地停住了腳步。

他們驚恐地回頭，隻見林河麵不改色，用木棍在沸騰的水桶中輕輕攪動。

很快，那劇烈的反應漸漸平息。

桶中的水，已經徹底變成了一桶粘稠而滾燙的雪白漿糊，散發著一股獨特的石灰味道。

“這......這就成了？”

趙老四壯著膽子，哆哆嗦嗦地湊上前。

林河笑了笑，他用木棍舀起一團雪白的石灰漿，又讓人取來一些早已備好的河沙和粘土，當著所有人的麵，將三者按照特定的比例混合在一起，加水攪拌均勻。

很快，一灘灰色的、毫不起眼的“爛泥”便出現在眾人麵前。

林河將這灘“爛泥”抹在一塊平整的石板上，然後看向依舊處於震驚中的眾人，平靜地說道：“等它幹了，你們可以拿我那柄開山大錘來砸。如果能砸開，我林河的名字，從此倒過來寫！”

靜！

死一般的寂靜！

所有村民，都用一種看神仙般的眼神，敬畏地望著林河。

如果說，之前的神力讓他們畏懼，神鋸讓他們驚歎，那麼此刻這“點石成泥”的仙家手段，則是徹底地、完全地征服了他們的靈魂！

“噗通！”

村長趙老四，這個在清溪村說一不二的土皇帝，此刻竟是雙膝一軟，對著林河，無比虔誠地跪了下去！

他聲音嘶啞，帶著無邊的激動和崇敬，高聲喊道：“林......林先生！您......您就是山神爺派來拯救我們清溪村的活神仙啊！”

他這一跪，就像是推倒了第一塊多米諾骨牌。

“噗通！噗通！噗通！”

河岸上，所有的村民，無論男女老少，在這一刻，竟是齊刷刷地，全部跪倒在地！

他們對著林河，對著這個年僅十七歲的少年，致以最原始、也最崇高的敬意！

“拜見林先生！”

“求林先生帶領我們活下去！”

山呼海嘯般的呐喊聲，在河穀間久久回蕩。

林河站在人群的中央，看著眼前這黑壓壓跪倒一片的村民，心中湧起一股前所未有的豪情。

他知道，從這一刻起，他不再是那個掙紮求生的穿越者了。

他，已然是這清溪村，無可爭議的王！

他緩緩抬起手，目光越過眾人，望向了那連綿起伏的群山，以及更遠方的，那片廣袤而未知的天地。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笑容。

水泥，有了。

人心，也有了。

一個隻屬於他的時代，將從這座小小的河灘，從這第一捧神奇的“石泥”開始，正式拉開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