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河的話,像是一道無形的驚雷,在每個村民的腦海中轟然炸響!
不修了?
建一個新的?
用上百年都不會塌?
這......
這已經完全超出了他們的認知範疇。
在他們看來,橋就是用木頭和石頭搭起來的,風吹雨淋,壞了就修,修了再壞,自古以來皆是如此。
百年不塌的橋?
那不是隻有天上的神仙才能造出來的嗎?
河岸上,死一般的寂靜。
村民們看著林河,那眼神,像是在看一個說胡話的瘋子,但又因為他剛剛那非人般的神力,而不敢有絲毫的質疑。
最終,還是村長趙老四打破了這詭異的沉默。
他小心翼翼地走上前,看著林河那血肉模糊的肩膀,又看了看那片坍塌的廢墟,聲音幹澀地問道:“小河......你......你說的是真的?這世上......真有百年不塌的橋墩?”
“當然有。”
林河的回答斬釘截鐵,沒有絲毫猶豫。
他強忍著肩膀上傳來的劇痛,在蘇婉的攙扶下站得更直了一些,目光掃過所有村民那茫然和懷疑的臉。
他知道,神力隻能讓人敬畏,而真正能讓人信服,讓人追隨的,是超越時代的智慧和知識。
“各位叔伯,你們想,這橋墩為何會塌?”
林河沒有直接解釋,而是反問道。
“那還用說?石頭沒壘好,被水衝的唄!”
一個村民下意識地回答。
“說對了一半。”
林河點了點頭,伸出沒受傷的左手指著河床,“根基不穩,是其一。其二,咱們用的,是幹壘法,石頭與石頭之間,隻靠自身的重量和一些爛泥連接,水流日夜衝刷,泥沙流失,縫隙越來越大,自然一推就倒。”
他頓了頓,拋出了一個全新的,讓所有人都聞所未聞的概念。
“而我要建的新橋墩,不是一塊塊石頭‘壘’起來的,而是用一種秘製的‘水硬石泥’,將無數的沙子、石子,像和麵一樣,‘凝’成一整塊!它就是一個整體,一塊巨大的人造頑石!別說區區河水,就算是山洪來了,也休想撼動它分毫!”
水硬石泥?
凝成一塊?
這些詞彙,對淳樸的村民來說,簡直如同天方夜譚。
他們麵麵相覷,完全無法想象那會是怎樣一種場景。
“小河,你說的......是仙法嗎?”
一個膽子小的村民,用顫抖的聲音問道。
林河笑了。
他知道,用他們能理解的方式去解釋,是最好的辦法。
“這不是仙法,是我早年偶遇一位遊方的奇人,從他那裏學來的一點土木之術。”
他再次搬出了那個萬能的“奇人”做擋箭牌,“這種‘水硬石泥’,其實材料很簡單,就地就能取材。”
他看向村子南邊的連綿群山,篤定地說道:“第一,需要一種‘青火石’,此石色澤發青,用火燒透後,加水會沸騰發熱,化為白灰。”
他又指向腳下的河灘:“第二,需要河裏的細沙。第三,需要山坡上的黃粘土。”
“將這三者按特定比例混合,加水攪拌,初心如爛泥,但幹涸之後,便堅如磐石,且遇水越久,越是堅固!”
林河的描述,生動而具體,由不得人不信。
特別是他連“青火石”燒製後的特性都說得清清楚楚,仿佛親眼見過一般。
趙老四的眼睛,徹底亮了!
他是個務實的人,林河說的這些東西,青石、河沙、粘土,都是山裏最常見的東西,幾乎沒什麼成本!
如果真能用這些不值錢的玩意兒,造出百年不塌的橋,那對於整個清溪村來說,簡直是天大的功德!
“好!”
趙老四激動得一拍大腿,他再也沒有半分懷疑,看向林河的眼神充滿了前所未有的信任和狂熱,“小河,你說怎麼幹,我們就怎麼幹!這清溪村,從今天起,上到我這個村長,下到吃奶的娃娃,都聽你調遣!”
村長的表態,徹底點燃了所有村民的熱情。
對林河神力的敬畏,對新橋的向往,對美好未來的憧憬,在這一刻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
“對!我們都聽林家小哥的!”
“小哥你下令吧!讓我們幹啥都行!”
看著群情激昂的村民,林河知道,他已經徹底掌握了主動權。
“好!”
他朗聲應道,強忍著傷痛,開始有條不紊地下達指令,“既然大家信得過我,那我們就分頭行動!”
“趙村長,煩請您帶幾個腿腳利索的青壯年,去南山,就按照我說的,尋找那種‘青火石’,找到了,先敲幾塊樣品回來讓我過目!”
“爹,”
他轉向蘇山,“您是老把式,煩請您帶幾位有經驗的叔伯,去上遊,用木頭和石塊,先築一道簡易的堤壩,把這片河水截流,我們要把橋墩下的河床清理出來,挖出堅實的根基!”
“剩下的人,一部分去挖粘土,一部分去篩河沙,都要備足了量!我們時間緊,任務重,所有人,都動起來!”
“好!”
村民們轟然應諾,再也沒有半分遲疑和懶散,立刻按照林河的分配,熱火朝天地行動起來。
整個河岸,瞬間變成了一個組織有序、效率驚人的大工地。
看著這番景象,蘇婉和劉氏的眼中都泛起了淚光。
她們知道,這個家,從今天起,真的不一樣了。
“小河,你的傷......”
蘇婉扶著林河,看著他那血肉模糊的肩膀,心疼得無以複加。
“姐夫,你流了好多血......”
秦月和秦霜姐妹倆也圍了上來,大眼睛裏寫滿了擔憂。
“不礙事,皮外傷。”
林河笑了笑,示意她們安心。
他轉頭對蘇婉說,“嫂子,你帶娘和妹妹們先回去,燒些熱水,再找些幹淨的布條。我這點傷,處理一下就好。”
他沒有跟著眾人一起行動,他知道,此刻他最重要的任務,是坐鎮中樞,以及養傷。
回到那片剛剛打好地基的院子,蘇婉立刻手忙腳亂地燒水、找布。
劉氏則翻箱倒櫃,找出一點據說是止血的草藥,搗碎了備用。
秦月和秦霜姐妹,則一左一右地站在旁邊,一個端著水盆,一個拿著布條,小臉上滿是緊張。
當蘇婉用溫熱的鹽水,顫抖著手為林河清洗傷口時,那撕心裂肺的疼痛讓林河的額頭瞬間冒出了細密的冷汗。
但他卻咬緊了牙關,一聲不吭。
月光下,少女秦月看著這個比自己也大不了幾歲的“姐夫”,看著他為了保護大家而留下的猙獰傷口,看著他那堅毅隱忍的側臉,一種難以言喻的情愫,在她心中悄然萌芽。
她隻覺得,眼前的這個男人,身上仿佛籠罩著一層光,讓她感到無比的安心,又無比的著迷。
傷口處理完畢,用幹淨的布條層層包紮好。
林河剛鬆了一口氣,院子外就傳來了趙老四興奮的大喊聲:“小河!小河!你快來看!找到了!真的找到了!”
林河心中一動,在家人的攙扶下走出院子。
隻見趙老四和幾個村民,正抬著幾塊青灰色的石頭,氣喘籲籲地跑了過來,每個人的臉上都洋溢著發現新大陸般的狂喜和激動。
“小河,你看,是不是這個?我們在南山一個山坳裏發現的,漫山遍野都是!”
趙老四指著石頭,獻寶似的說道。
林河走上前,拿起一塊石頭仔細端詳。
沒錯,這正是石灰岩!
他心中大定,臉上露出了自信的笑容。
萬事俱備,隻欠東風。
他將石頭放下,看著趙老四以及所有聞訊趕來的村民,緩緩開口,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遍了整個院子,也敲打在每個人的心上。
“就是它。”
“明天,我們在河灘上,築窯,生火!”
“我要讓大家親眼看看,石頭,是如何在烈火中,化為神奇的‘石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