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睜開眼時,隻覺得一片刺白的光晃得人頭痛。
她想動,卻發現自己像被什麼壓住了,連一根手指都動不了。
耳邊傳來滴滴聲,是儀器的心跳監測。
陌生而清晰的世界。
她本能地想掙紮,卻很快被一雙有力的手按住。
“別怕,你剛醒。”聲音低沉,卻很穩。
林晚艱難地扭頭,望向床邊的男人。
他穿著黑色襯衫,袖口微卷,眼底有深深的疲倦,卻在她睜眼那一刻閃過驚喜。
“你是誰?”她喉嚨幹得像是撕裂。
男人靜了兩秒,才緩緩開口:“陸沉。”
“你認識我?”
他輕輕點頭:“我救了你。在雲江橋下,你渾身是傷,被水衝得離岸好遠。”
“我叫......”她頓住,眼神一滯,“我叫什麼?”
空氣忽地凝住了。
陸沉站起來,走到窗邊,按下病床旁的呼叫鈴。
醫生很快趕來,一番檢查後,神情凝重。
“她的腦部有缺氧後遺症,可能是記憶受損,暫時性失憶。”
林晚聽得懂每一個詞,卻無法拚出完整意義。
“我是誰?”
“我為什麼會在那裏?”
她看向陸沉,眼神裏全是困惑與本能的害怕。
“你不用急。”陸沉聲音很溫和,“你醒了就好。”
林晚住院三天。
這三天裏,沒有人來找她。
沒有人報警,沒有人登報尋找失蹤者,沒有人提起林晚這個名字。
她像憑空被從世界裏抹去。
她開始做夢,夢裏有血、有麻袋、有冰冷的水,哭聲、棍棒聲、男人的怒吼,還有嬰兒的啼哭聲交織不清。
她常常在夢中驚醒,背脊濕透,雙眼空無一物。
“我是不是出過什麼事?”
她終於問出口。
陸沉沒有回答,隻遞給她一杯溫水。
“有些過去,忘了也許是好事。”
“但我不想一無所知。”她低頭,眼眶微紅。
“那就慢慢來。”他輕聲說,“我可以陪你。”
醫生建議她出院後靜養。
但她無處可去。
陸沉給她安排了住處,一間在城南的複式公寓,簡潔幹淨,家具一應俱全。
林晚站在陽台上,指尖緊緊拽著圍巾。
“你可以先用這個名字,”陸沉將一張身份證放到她手中,“林晴,生於1998年,北方口音,無職業記錄。”
她低頭看著那張證件。
照片上那張臉陌生卻真實。
林晴。
“是我嗎?”
“是你新的開始。”陸沉看著她,聲音溫和,“你不需要追溯過去,你隻要活下去。”
林晚輕輕點頭,喃喃重複:“林晴。”
林晚搬進公寓後,生活仿佛回到了最初的狀態。
她每天讀書、練字、看新聞,慢慢適應這個新城市。
陸沉每天都會過來一趟,帶她買菜,幫她換窗簾,修水管。
他從不多話,卻把一切安排得妥妥當當。
有時候她會問:“你為什麼幫我?”
他答得很簡單:“因為你值得被救。”
“可你並不知道我以前是什麼樣的人。”
“你睜開眼的那一刻,就值得。”
半個月後,她在櫃子裏翻出了一本日記本。
是新的,但第一頁已經寫了一句話:
從今天起,林晚死了,林晴活著。
她怔了怔,眼睛慢慢濕了。
這句話她不記得寫過,但卻像從心底冒出來的。
即使她不記得過去,心也會自己留下痕跡。
一個雨天,她聽見窗外滴答作響,腦海裏忽然閃現一個畫麵,破舊倉房,沾血麻袋,一雙小小的手探出袋口。
她失聲尖叫,抱頭蹲下,整個人抽搐不止。
陸沉破門而入,衝過來抱住她:“沒事,沒事,是夢。”
她死死揪住他的袖口,哭得歇斯底裏:“我是不是忘記了什麼?我是不是害死了誰?”
“不是你,”陸沉把她護進懷裏,聲音低啞,“不是你。”
她渾身顫抖,臉埋在他肩膀上,不停重複:
“我想起來了,我有個孩子,但我失去他了。”
“你還有機會。”他低聲說。
“林晴,你還有機會。”
那個夜晚,她第一次沒有夢到水,也沒有哭。
窗外雨停了。
林晴睜著眼,輕聲問自己:
“如果還有機會,我會不會變成另外一個人?”
她沒有答案,但她知道,從此之後,她的人生將由自己主導。
林晚已死,林晴將歸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