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通這一點後,我不會再計較我媽出去玩為什麼從不帶我,為什麼生日從來收不到她給的禮物,也不再去奢求,在疲憊地放學後能吃到她滿懷愛意做的一頓飯。
我們恪守著某條無形的界限,在同一個屋簷,卻比小區的鄰居還要陌生。
我從沒有和她有過任何深刻的攀談,所以每天都在給自己洗腦,這世界那麼大,總有些家庭的子女和父母,就是這樣交流的。
可我終究還是無法做到對她的所作所為無動於衷,在我十八歲的成人禮上,在她當著所有人的麵把我爸罵得狗血淋頭的時候。
我沒有正經地過過一次生日,因為我媽抱了大部分錢不肯鬆手,每次我爸想要預支點錢出來的時候,總會受到她的阻攔:
“平時也沒讓她過過苦日子啊,她的生日是我的受難日,還不如把這錢拿給我。”
每次我的熱情隻會在看著我爸越埋越低的頭時逐漸消耗殆盡,直至再也不敢有任何期待。
成人禮是我爸僅有的一回勇敢,我從來沒因為生日怪過他,那天他卻紅了眼眶向我道歉:
“然然,爸爸欠你,別的女孩都有的,你也要有......”
所以他大著膽子沒有把那個月的錢上交,即使我早就認為他該這麼做了。
他找了市裏最好的西餐廳,請了我要好的同學和親近的長輩,想要給我最好的祝福。
如果不是我媽的到來,那一晚肯定會成為我這十八年來最美好的記憶。
可是她來了,氣得漲紅了臉,上前就給了我爸響亮的一耳光:
“從沒見過你這麼不要臉的人!你承諾過我的是不是忘得一幹二淨了?!”
她罵著罵著眼裏就氤氳成一片,好似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
我媽從小就潑辣,一不順心什麼都能從嘴裏罵出來,可是她不能不顧這樣的場合,這是我和我爸費了好大力氣才營造出來的美好,她一點麵子都沒給我留。
我爸瘦高的身材,捂著臉被她罵得低下了頭,在叔叔阿姨和許多晚輩的麵前,低三下四地跟我媽說著對不起,他錯了。
可我不知道他錯在哪兒了,可能錯在給了我媽很多錢,錯在費盡心思隻想讓他女兒過一個好點的生日。
所以在我媽那句“豬狗不如”落下之後,我再也控製不住,哭喊著尖叫,伸手將她推出了門外:
“你給我滾!我這一輩子都不想見到你!我沒有你這樣的媽!”
屈辱和委屈幾乎快把我淹沒,我好像擁有了全身的力氣,生生把她推到踉蹌,最後癱坐在門口的地上。
誰也沒想到我這樣的反應,連她本人也沒想到,反應過來後抬起頭看我,早就已經蓄勢待發的淚水也在此刻滑落。
她沒有像我預想那樣直起身打我,隻是像卸了力氣一般,哭得撕心裂肺,然後惡狠狠地對我說了一句話:
“喬一然,你真他媽的是個白眼狼!老娘白生你了!”
可能是平日裏積攢的失望太多了,到這時候我的心裏硬是沒有掀起一絲波瀾。
好好的一個生日,最終演變成了仇人現場,一家三口哭成一片。
她鬧夠之後,扶著地顫顫巍巍起身離開,形單影隻,走得淒涼,再沒回頭看過我和我爸一眼。
往後的許多年裏,我還經常把這段折磨我的往事拿出來笑稱,這是我媽給過我最難忘的生日禮物。
那天之後,她再也沒有回過家,幾天後寄來了離婚協議,沒多久就嫁去了鄰省。
消息傳來的時候,我爸坐在走廊抽煙,但我卻看不出來他有什麼明顯的情緒。
十八歲的年紀,對於男女的事情已經有了自己的見解,發自內心說的話,他在我眼裏真的是很窩囊的一個人。
可我不能把內心的想法和盤托出,隻是把手輕輕搭在他的肩頭安慰:
“爸,別難過,以後我隻會對你一個人好的。”
這是我發自肺腑的一句話。
我媽嫁的那個人據說是做煤礦生意的,比起我爸確實有錢不少。
這倒也符合我對她的看法,她那麼愛錢,怎麼可能會放著這樣好的機會不要,那個男人可以給她的比我爸多多了。
我爸反握住我的手,把我的心思拉回,聽了我的話後好半晌才點了點頭:
“謝謝乖女兒,爸爸一定會對你好的。”
那一刻我在心裏發誓,這一輩子,我都不要再和金蓉有任何聯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