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陽城在大銘王朝非常有名,因為這裏盛產玉石,大多數商戶都以賣玉製品發家致富,很多外省的客人路經至此,都會專程來盛陽帶幾塊珍稀的玉石回去珍藏。
李玄臻乃當今皇帝的四皇子,人稱四王。
此番帶著貼身護衛明軒出京,就是想到盛陽買些上好玉石帶回京城。
可惜兩人一路從京城逛來,始終沒發現讓人眼前一亮的好玉。
聽聞盛陽四全閣賣的玉石成色不錯,結果兩人進去轉了一圈,仍舊是敗興而歸。
踏出四全閣大門之後,明軒小聲道:“少爺,自古以來流傳一句話,就是黃金有價玉無價,隻要您有這份心,就算帶回去的不是絕佳上品,老爺也會很開心的。”
因為兩人這次出行是隱姓埋名,在人前明軒都用少爺來稱呼自家主子,至於他口中的那位老爺,自然就是大銘王朝當今的皇帝了。
手執骨扇的白衣公子李玄臻聞言微微一笑,“你家老爺自幼錦衣玉食被人侍候著長大,從小接觸最多的就是金銀珠寶,雖說黃金有價玉無價,但成色不好的東西,也是絕對入不了你家老爺的眼的。”
搖了幾下扇子,繼續道:“既然咱們都已經來了盛陽,為何不趁機選個真正能讓老爺入眼寶貝回去討他歡心呢?”
“可是少爺,咱們此番來盛陽,是有要事在身的,您忘了白太傅的吩咐嗎?”
李玄臻不緊不慢的將扇子合攏,“太傅交待的事情在暗,給老爺選禮物的事情在明,如果不把明麵上的東西掩飾好,暗地裏的東西豈不是會很快爆光?”
明軒聞言,立刻低下頭去,“少爺教訓得對,是屬下過於心急疏乎,才差點主次不分。”
李玄臻笑而不語,邁著小方步,慢條斯理的和明軒走出四全閣大門。
小廝已經將兩人的馬拴在馬棚裏,在小廝的引領下,兩人來到馬棚,解開繩栓上馬,正要離去時才發現兩匹馬向前走了幾步,便奇怪的停在原地。
馬上的李玄臻和明軒同時一怔,向後望去,就見兩匹馬的馬尾中間,居然拖著一條細細的繩子,那繩子將兩匹馬的尾巴牢牢連接在一起,所以才導致兩匹馬沒走幾步,因為那繩子的牽扯,不得不被迫停了下來。
兩人麵麵相覷,同時落馬,馬棚外正候著的小廝見狀,忙不迭迎過來,仔細瞧了情況後頓時臉色大變。
“哎呀,這是怎麼回事?我剛剛將馬牽進來的時候明明好好的,怎麼才一眨眼的工夫,兩位公子的馬尾居然就給綁一塊兒去了?”
小廝在馬棚工作多年,自然是一眼就看出這兩位公子所騎的馬品種昂貴,乃真正的寶馬良駒。
再瞧這兩位公子穿著不凡,氣度驚人,尤其是那位白衣公子的眉宇間盡展雄風霸氣。
小廝雖然不知對方是何身份,但憑他多年的閱人經驗,斷定這位白衣公子的身份非富即貴。
見小廝麵露驚恐,李玄臻寬容道:“這不怪你,你忙去吧。”
明軒正認真的過去將兩匹馬被綁在一起的馬尾解開,李玄臻則悠哉遊哉的搖著扇子,在馬棚的周圍直晃悠。
不遠處的地上,躺著一個淺粉色的香囊,走過去輕輕撿起,發現這香囊有些舊了,隻不過從做工上來說,不難看出這香囊被綉得十分精致。
香囊的外層是水粉色鑲金邊的綢緞,上麵繡著幾朵精致的花葉,香囊口被金絲線輕輕係著,從裏麵散發出一股淡淡的清香。
當香囊被他拿在手中的時候,還出發一陣輕盈悅耳的鈴當聲。
解開香囊,隻見裏麵不但放著味道特殊的香料,還躺著一顆銀色的、比拇指略大一些的小鈴當,鈴當雖然不大,可造型卻非常獨特。
上麵雕刻著奇怪的紋路,像是咒語,也像是古怪的經文,他看了半晌,不得其解。
慢慢晃了晃,小鈴當發出來的聲音十分清脆,與普通鈴當略有不同,那聲音仿佛可以深入骨髓,久久之後,仍在耳際盤旋不斷。
“少爺,那香囊是誰的?”
已經將兩根馬尾解開的明軒,不知何時湊上前來。
李玄臻聞了聞香囊裏的味道,俊美的麵上突然露出一抹了然的笑容,“看來咱們是被人給跟蹤了呢。”
明軒滿眼不解,他和主子初到盛陽,一路上兩人掩飾身份,行事低調,就連暗中保護的暗衛,也隻帶了四個出來。
按常理說,少爺為人謹慎睿智,什麼事該做什麼事不該做,他一向很有分寸,更何況在太傅交待的事情辦成之前,他們是不可能惹出什麼大是非出來的。
那麼少爺口中的那個跟蹤他們的人,究竟會是誰?
見他滿臉凝重,李玄臻用扇子在他眼前搖了搖,“不過就是個調皮的小東西,你不必緊張成這樣。”
明軒這回是更加不解了。
李玄臻也懶得解釋,將那隻做工精致造型獨特的鈴當放進粉色香囊裏,慢慢揣進自己的袖子中。
轉身拉過馬韁,對呆怔中的明軒道:“看來咱們此次前來盛陽,應該不會是個無聊的差事,還發什麼呆,走了。”
明軒回神,急忙上馬追過去。
盛陽城雖然比不得京城繁華,但大街小巷也算得上是應有盡有,兩人今日初到盛陽城中,並不急著買玉,在街上轉了轉,想尋處條件好的客棧暫時安頓下來。
李玄臻身著白色繡暗紋衣袍,外罩一層白色沙氅,紗氅上用銀線繡著綿延如流水的行雲紋,腰間係著銀灰色的玉帶,腳踩灰色平底小雲靴。
漆黑的發和著銀色絲帶擰在一起,攏在腦後束著,雙眼黑白分明,五官立體精致,劍眉斜飛入鬢,英資颯颯,俊美絕倫。
騎在高大的白馬之上,更有睥睨天下之姿。
莫說大姑娘小媳婦見了這等謫仙般的人物羞紅雙頰眉目生情,就連從他身邊經過的稚兒老者,也忍不住被這人的氣度所震憾。
略微跟在他身後的明軒忍不住歎息,自家主子得天獨厚的容貌一向讓人難以抗拒,京城裏那些官家小姐名門淑媛已經被主子迷得七葷八素了。
如今來到盛陽城才不到一日,這整個大街小巷就因為主子的出現而徹底沸騰了。
就在明軒暗自腹誹的時候,不遠處傳來一陣騷亂。
循聲望去,隻見一個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姑娘,正被一個二十多歲的藍衣男子調戲。
那姑娘身邊的侍女滿口嬌斥,隱約中聽旁邊百姓私下議論,原來那花枝招展的姑娘是盛陽城首富的閨女,而那個藍衣青年也同樣是盛陽城惡霸之一。
仔細一瞧,那姑娘的確是有幾分姿色,年紀看著也不大,從她的穿著打扮來看,倒是個有殷實家境的小姐。
至於那藍衣青年,據聞他老子在盛陽城是個開賭場的,經常流連於煙花場所,平日裏在路上看到長相好看的姑娘,都會上前去調戲幾句。
今兒大概是看到了極品,任憑那姑娘怎麼斥責怒罵,就是死皮賴臉的在那說說笑笑,還趁那姑娘不備,用力拉過姑娘的手,狠狠親了一口。
姑娘驚叫,大喊著救命,下一刻,就被那藍衣青年霸道的抱進懷裏。
那姑娘花容失色,旁邊的侍女見狀,大哭,場麵好不亂套。
李玄臻慢吞吞從袖裏抽出一隻金葉子,衝著那藍衣男子飛過去,隻聽“唉喲”一聲嚎叫,那藍衣青年便抱著被金葉子削得流血的耳朵哀嚎痛哭。
“是誰?是誰?是哪個不長眼的敢打少爺我?”
藍衣青年叫得正歡,就見李玄臻慢悠悠騎著馬向他走過去,坦誠承認道:“是本公子。”
藍衣青年怔住,上下打量著李玄臻的麵孔,仔細瞧了一下,剛剛害得他耳朵流血的,居然是一片做工精致的金葉子。
藍衣青年長時間在風月場上打交道,各形各色的人也都瞧過,眼下這人麵孔雖生,可渾身上下卻散發著不容小覷的氣度。
他爹經常告誡他,平頭老百姓可以隨便欺負,若真看到了那種連惹都不能惹的人,就一定要躲得遠遠的。
心底雖然還有些可惜到手的漂亮姑娘不能好好輕薄,但和小命相比,還是後者比較重要。
李玄臻垂頭看著他道:“那金葉子給你拿去瞧傷,你走吧。”
如果是平常人,藍衣青年定是不肯罷休,可這人一出手就是一枚金葉子,想必定然是個了不得的人物。
他捂著耳朵,忙低頭撿了金葉子,雖然調戲未成還受了些小傷,但這片金葉子可是值不少錢,當下頭也不回,轉身跑了。
被救的姑娘早就把視線投在李玄臻的身上了,也忘了剛剛被人調戲的驚恐,一雙眼緊緊盯著眼前這位俊俏不凡的男人,雙頰羞得通紅。
待藍衣青年跑遠後,微微福身,細聲細氣道:“剛剛多謝公子救命之恩。”
李玄臻淡然一笑,“姑娘不必多禮,隻是路見不平偶然相幫罷了。”
說著,就要騎馬繼續向前走。
那姑娘哪裏肯讓,當下便攔住他的去路,露出羞澀表情,“小女子感謝公子搭救之恩,若公子不棄,可否到小女府上略坐一會兒,讓家父家母鄭重向公子道謝?”
“不必了!”
李玄臻心思聰明,一眼就從這姑娘眼中看到她對自己赤裸裸的渴望。
他對這姑娘沒興趣,雖然長得的確漂亮,卻無法入他的眼,更何況他來盛陽還有正事要做,沒空理會所謂的兒女情長。
偏偏他這麼明顯的拒絕,卻並沒有打擾那姑娘的糾纏。
這姑娘不是別人,正是盛陽城首富段德遠的長女段靈兒,早在這白衣公子出手相救的那一刹,她的目光就再也無法從他俊美的臉上移開。
這麼個神仙似的人物居然在大庭廣眾下救了自己,這讓段靈兒即開心又激動,哪裏肯輕易放他離去。
見對方要走,立刻道:“聽公子口音,您是外鄉人吧?
李玄臻也沒否認,點了點頭,並未答話。
段靈兒急忙道:“一般外鄉人來咱們盛陽都是衝玉而來,不知公子是否也想在盛陽買幾塊好玉帶回去?”
“再過些時日就是家父的壽辰,此番來盛陽,的確想給家父尋幾塊好玉。”
“如果公子是來買玉,那您就不能不進我家的門了,因為我父親正是盛陽城最大的玉商,如果公子有興趣,不如到府上與家父仔細聊聊,說不定會有意外的收獲呢。”
“哦?”
李玄臻一挑眉頭,“如此說來,倒真該隨姑娘過去瞧瞧了。”
段府位於盛陽城最繁華的地段,府門對過,就是盛陽最大的玉器店——珍寶閣!
而珍寶閣的老板正是盛陽首富段德遠,也就是段靈兒的爹。
當一行人來到珍寶閣時,段靈兒的貼身侍女早就被打發回來提前向老爺夫人稟告,將剛剛小姐在路上被人調戲,又被一位俊俏公子搭救的來龍去脈講了一遍。
也不知道那侍女是怎麼形容李玄臻的,當他策馬來到珍寶閣時,就見一對五十來歲打扮體麵的中年男子迎了出來。
段靈兒見了那人,乖乖巧巧的叫了一聲爹爹。
李玄臻和明軒下馬,衝那中年人打了個招呼。
原本聽侍女說有個貴公子搭救了小姐,段德遠並不怎麼在乎,可遠遠看到那個衣著不凡的俊俏公子騎著白馬衝這邊走來,閱人無數的段德遠立刻覺得這人並非池中俗物,趕緊迎了出來。
如此近距離一看,這公子不但相貌堂堂,就連與生俱來的氣質也是平常老百姓無法比擬的。
李玄臻道明來意,進珍寶閣掃了一眼,裏麵的確別有洞天,打磨出來的玉石各形各色非常齊全,放眼望去,倒是有幾塊玉看著成色不錯。
隻可惜皇宮大院裏好東西太多,眼前這些玉石雖然名貴,卻並不足以讓他眼前一亮。
段老爺一眼看出這位是貴客,親自給李玄臻做介紹。
李玄臻在店裏逛了一圈之後,慢條斯理的坐下來,接過侍女遞過來的茶水,微笑道:“不用和我說什麼場麵話,也不要拿些次品來充門麵,價錢不是問題,隻要你有寶貝,盡管拿過來就是。”
咽了口茶水,又慢吞吞笑道:“你店裏的這些東西,實在不能入我之眼。”
段德遠聞言,渾身一顫。
他賣玉石多年,各形各樣的人也見過不少,眼前這位少年公子年紀看著不大,說出口的話卻讓人不得不臣服。
珍寶閣裏擺著的這些玉石大部分都隻是充門麵的,好東西自然不會擺在這裏供人隨便觀賞。
就在他開口欲言之際,一個中年美婦不知何時從裏間走了出來,美婦的身邊還伴著剛剛進入內堂的段靈兒。
如今那段靈兒已經換了一身衣裳,不知道是不是李玄臻的錯覺,這段靈兒的麵孔似乎又多了幾分媚致,唇色更加粉嫩了,麵色更加白晳了。
想必這丫頭剛剛是進了內堂仔細打扮了自己一番,想要引起他的注意吧。
李玄臻笑而不語,實在是因為這樣的女子他見過太多太多了。
那中年美婦不是別人,正是段德遠的正妻,也是段宅當家作主的段夫人。
她一臉親切的來到李玄臻麵前,“還不知這位公子怎麼稱呼?”
“在下姓李,李璟祺。”
璟祺是他的字,一般行事在外,為了掩蓋自己皇子的身份,他都用璟祺這個名字與外人打交道。
段夫人聞言,立刻眉開眼笑,“公子不但人長得俊俏,就連名字也取得這麼好聽,想必公子家裏長輩一定是個知書達禮的大戶人家吧?”
李玄臻笑道:“大戶人家倒是不敢當,但家父的確有幾分學識。”
這段夫人擺明了想要打聽他的身家背景,看樣子倒是急於想給自家閨女找個有力的靠山。
雖然他並未吹噓自己家裏的條件,但以盛陽首富之正妻的見識,立刻就認定這位白衣公子是個尊貴之物。
她討好的笑道:“聽說公子此番來盛陽是買玉的?”
“家父生辰,略盡孝心罷了。”
“公子對玉石有什麼要求麼?”
“價錢不是問題,隻要夠名貴,夠體麵,能夠讓人眼前一亮就行。”
被晾在一邊的段德遠正想答話,就被他夫人推到一邊,“不瞞公子說,整個盛陽除了咱們段家,還真找不到第二戶有名貴玉石的商戶,隻不過前陣子我回娘家,將幾塊價值連城的寶貝拿去給家人亮眼,若公子不急於一時,耐心等幾日,待那幾個寶貝送回盛陽,公子再定奪不晚。”
段德遠不由得多看了自家夫人一眼,珍寶閣雖然沒有過於貴重的玉石,但他府裏的藏金閣卻放置了幾件好東西。
至於夫人說的拿去娘家亮眼,這事他聽都沒聽說過呀。
耐何夫人一直偷偷衝他使眼色,他也不好多說什麼。
“好東西不怕晚,如果府上真有寶貝,多等幾日倒是值得。”
婦人立刻眉開眼笑,“不知公子下塌何處?”
“我二人初到盛陽,還未找到合適住所。”
“那正好,段府房間甚多,若公子不棄,不如留宿在這裏如何?小女剛剛說公子搭救她一命,我和她爹對公子感激不盡,正好趁這個機會,好好報答公子一番......”
李玄臻剛想拒絕,眼角不經意出現一抹熟悉的身影。
隻見一個身著黃紗衣裙的姑娘正鬼鬼祟祟的出現在珍寶閣外,珍寶閣對麵就是段府,府門前有家丁守衛著。
那黃衣姑娘賊頭賊腦的四下瞧了瞧,趁守衛不注意,很快跑到段府的側麵。
李玄臻隨著她的身影跟過視線,就見那姑娘手指放在唇邊,學了一聲奇怪的鳥叫,片刻工夫,府裏的牆內便丟出一條繩子出來。
黃衣姑娘輕車熟路的抓著那繩子向上爬去,腳下什麼地方一滑,竟硬生生一個屁股墩坐到了地上。
見她疼得齜牙咧嘴罵罵咧咧的模樣,李玄臻沒來由露出一抹微笑。
段夫人見狀,忙道:“李公子笑什麼?”
“哦。”
他急忙回神,“突然想起一個有趣的笑話,所以不由自主就很想笑。”
段德遠夫婦和段靈兒一頭不解,卻也沒敢多問。
“不知公子可否賞臉,在寒舍暫時落腳?”
李玄臻的目光繼續去瞟那爬牆失敗的姑娘,直到對方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終於爬進段府,才笑意盈盈的回過神,慢吞吞道:“既然這樣,在下就多做打擾了。”
段德遠夫婦和段靈兒沒看到剛剛那一幕,明軒卻看得清清楚楚。
如果他沒看錯,剛剛那個從側門爬進段府的,可不就是在“喜客來”飯莊,遇到的那個假扮成算命道士的小丫頭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