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西川的臨時醫院住了一個星期,離開那天,我給陸淮硯發了條信息,告訴他我已經訂好了回城的機票,並且會直接回我自己的公寓。
陸淮硯正在指揮新一輪的搜救,一如既往,沒有第一時間回複。
我並不意外。陸淮硯回複我消息的速度,向來比不上他回複隊裏任何一個隊員。
陸家是軍人世家,到了陸淮硯這一代,他沒有從軍,而是組建了國內最頂尖的民間救援隊“利刃”。
這次來西川,是執行一次特大級別的聯合救援任務。而我,作為研究古代建築結構史的博士,被特聘為顧問,協助評估古建築遺址的救援風險。
於是,就有了那場“意外”的塌方事故。
養傷的一個星期,我沒再見過陸淮硯,陪伴我的是他指派的一位後勤女隊員。
陸淮硯忙於一線,他的沉默是一種獨特的、屬於“陸淮硯式”的冷處理。
每一次,都是我忍不住先去妥協。
在機場等待登機時,我接到了導師江教授的電話。
「小聿,身體怎麼樣了?」教授溫和的聲音從聽筒傳來,讓我有些鼻酸。
「沒事了教授,就是一點骨裂,靜養就好。」
「那就好。」教授頓了頓,輕聲問,「丫頭,你還好嗎?」
淚水就這麼毫無征兆地掉了下來。我眨了眨眼,怎麼都說不出“我還好”這三個字。
電話那頭傳來一聲歎息:「回來吧,別在陸家耗著了。正好,西域那邊有個新發現的古城遺址項目,國家級的,我給你爭取了一個名額。」
「教授......」
「去吧。」江教授的聲音帶著不容置喙的溫柔,「去找回你自己的位置。沈聿,你的才華不該被埋沒在任何人的光環之下。」
「好。」我又哭又笑,哽咽著說,「我這就回去。」
曆史學博士沈聿,十年前隨改嫁的母親進入陸家,溫順懂事,安分守己。
現在,那個家她不想要了,自然要去尋自己的廢墟和寶藏。
抵達首都機場,已經是次日清晨。
開了機,十幾個未接來電和未讀消息,全部來自陸淮硯。
我全部略過,長途飛行耗盡了精力,打車回到了婚前,不,是母親再婚前,我們母女倆住的舊公寓。
站在這間充滿回憶的小屋裏,我猶豫了許久,深呼吸了幾次,最終還是撥通了房屋中介的電話,把掛了許久的賣房信息撤了下來。
這裏才是我的根。
舊公寓許久沒人住,已經落了層薄灰。請家政打掃的間隙,我在陽台上吹風。
手機震動,是陸淮硯打來的第二十一個電話。
我沒動,看著屏幕亮起又熄滅,忽然覺得荒謬又可笑。
這是第一次,我沒有接陸淮硯的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