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臨時醫療站醒來時,陸淮硯正在帳篷外打電話:「骨裂,不是很嚴重,但需要靜養。」
他脫掉了橙色的救援服,隻穿著一件黑色的速幹T恤,高大挺拔的身形在帳篷的陰影下顯得有些落寞。
胳膊上的擦傷隻做了簡單處理,滿是泥汙的褲子也沒換,似乎一直守在外麵。
我聞到了一絲消毒水的味道,偏過頭,看見了床頭櫃上放著的碘伏和紗布。
陸淮硯壓低的聲音傳了進來:「你別大意,讓醫療組再給你做個全身檢查。」
我瞬間就明白了電話那頭是誰。
陸淮硯掛斷電話走進來,看見我醒了,緊繃的表情明顯鬆弛下來。
他快步走到我床邊:「腿還疼嗎?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我沒說話,隻是看著床頭櫃上的那些醫療用品。
「那是給方祁準備的,他剛剛送過來一些吃的。」陸淮硯停頓了一下,「小聿,剛才在遺址裏——」
「拿走。」我打斷他的話,與他對視,扯出一個蒼白的笑,「讓他拿走。」
陸淮硯下頜線緊繃,沉默了幾秒,轉身將那些東西拿了出去。
帳篷外是西川陰沉的天空,灰蒙蒙的,遠處的山巒在雨霧中若隱若現。
那是新一輪降雨的預兆。
「我和方祁是過命的交情,他是隊裏的核心。」陸淮硯站在這片寂靜的背景前,「沈聿,我可以解釋。」
「不用解釋了。」我看著他那張讓我仰望了十年的臉,平靜地說,「等回去,我就從家裏搬出去。」
窗外,雨點毫無征兆地落下。
陸淮硯背對著帳篷門口唯一的光源,我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
「沈聿,我們是家人。」
他歎了口氣,好像很疲憊的樣子:「你能不能別總這麼意氣用事?」
真奇怪,我居然沒有半點憤怒,隻是覺得可笑。
疲憊的人,不該是我嗎?
「我沒有意氣用事。」打了石膏的腿傳來一陣陣鈍痛,「我不是在和你商量,隻是通知你。」
「如果是因為我沒先救你,我道歉。」陸淮硯語氣放緩,「是我的失誤,但按照救援條例,我的位置和判斷,救方祁是最高效、最正確的選擇——」
「我知道,專業判斷嘛。」我說,「他離你最近,即將被主梁砸中,而我隻是被側牆的碎石壓住。他是核心戰鬥力,而我隻是個毫無用處的家屬。」
陸淮硯徹底沉默,眉宇間積著一團化不開的鬱氣,但很快,他恢複了一貫的冷靜。
「你現在情緒不穩定,我們不聊這個。」陸淮硯說,「等你傷好了,我們就回家。」
「你聽不懂嗎?」我嗓子幹得發疼,一字一頓地重複,「我在通知你,我要搬出去。」
「就因為這個?」陸淮硯終於顯露出一絲不耐,「為什麼一牽扯到方祁,你就這麼敏感?」
無數情緒在翻湧,委屈、不甘、憤怒,衝得我鼻尖發酸。
我已經太熟悉這種感覺了。
「不然呢?危急關頭,我哥救他親如兄弟的隊員,不救我這個半路來的妹妹。」
我加重了“半路”兩個字:「我不搬走,還留著給你添堵嗎?」
陸淮硯定定地看了我幾秒,語氣冷硬下來:「你先好好養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