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淮安世子即將迎娶霍府表小姐的消息，如同長了翅膀，迅速傳遍了京城。

婚期定在臘月十五。

沈玉容忙於籌備聘禮，除了派人送來霍挽索要的那杆紅纓槍，竟再未親自登門探望。

反倒是徐如意，隔三差五便來霍挽院中“請安”，狀似無意地透露著沈玉容為她準備的聘禮單子何等豐厚。

氣得玉狸咬牙切齒。

連小白見了她，都會齜著牙，發出威脅的低吼。

霍挽對此渾不在意，隻吩咐玉狸將沈玉容這些年送來的所有物件一一清點，裝箱封存。

同時，讓人將庭院裏那片藥田徹底填平，隻待開春鋪上青磚。

自半月前那場雨後，京城的天空便總是陰沉沉的。

霍挽整理妝奩的功夫，院外又起了喧嘩。

侍女秋水捂著被玉狸扇紅的臉頰，哭哭啼啼地跪在霍挽麵前，吵嚷著要姑娘為她主持公道。

霍挽一問，才知秋水竟是奉徐如意之命，前來討要她的嫁衣。

“我們姑娘婚期將近，可惜臨近年關，各大繡樓的師傅都歇了工。成衣鋪子裏的貨色，又恐配不上世子殿下的身份，平白丟了臉麵。”秋水口齒伶俐，“聽聞大姑娘近日在清點庫房，收拾物件兒，特遣奴婢來求一求您。不知姑娘可否將您的嫁衣借我們姑娘一用？左右姑娘三年孝期內也用不上，不如先給了我們姑娘。待來日姑娘過門，她再親手為您繡一件更華美的奉還！”

霍挽不動聲色，吩咐玉狸將那件華美精致的嫁衣取來。

而後，在秋水期待的目光中，霍挽拿起剪刀，“哢嚓”一聲，毫不猶豫地剪了下去！

嫁衣上精美的刺繡瞬間斷裂。

一刀，又一刀。

堅硬的錦緞剪不動，她便丟給小白。

小白會意，撲上去用利齒撕扯，頃刻間，華美的嫁衣化作一堆破布殘片。

霍挽抬起秋水的臉，揚手便是一記響亮的耳光：“回去告訴徐如意，沈玉容，她若想要，拿去便是！但屬於我霍挽的東西，她休想染指分毫！”

說罷，她冷冷吩咐玉狸：“將這些‘賀禮’，好生送到徐如意院中。”

打發走秋水，霍挽便帶著玉狸登上了前往皇宮的馬車。

霍家世代忠烈，為陛下的江山立下汗馬功勞。

霍挽隻在宮門稍候片刻，便毫無阻礙地進入了皇城。

她此來，是來求一道旨意。

一道能讓她徹底斬斷與沈玉容的牽絆，遠赴北境為國戍邊的旨意。

霍家父子戰歿後，大宋良將稀缺。

對霍挽的請求，皇帝並未過多猶豫便應允下來，並留她在宮中用了晚膳。

席間，麵對皇帝與貴妃關於沈玉容的探詢，霍挽的回答隻有一個：“北境外患未平，臣女隻願為大宋略盡綿薄之力。”

霍挽回到將軍府時，天色已盡墨。

呼嘯的寒風中似乎裹挾著細碎的雪粒。

回到房中，霍挽卸下釵環，習慣性地喚了兩聲：“小白？”

往日裏總會第一時間竄進來的灰白身影，卻不見蹤影。

“姑娘，廚房那邊送了一碗熱湯來，說是今兒天寒，姑娘用了好發發汗氣。”玉狸將一碗熱氣騰騰的湯羹放在霍挽麵前。

霍挽拿起湯匙，舀了一小口。

濃烈的薑味嗆得她眉頭緊鎖。

“定是新來的婆子做事不上心！奴婢這就去廚房問問！”玉狸連忙道。

霍挽擺擺手：“兌些水，再加兩隻兔子腿，給小白吧。”

玉狸應聲去準備。

然而，無論她如何呼喚，往日裏聞著肉香便歡騰的小白，卻始終不見蹤影。

霍挽望著窗外沉沉的夜色，心頭猛地升起一股強烈的不安。

隻要她在府中，小白絕不會四處亂跑。

這反常的寂靜讓她心頭發慌。

霍挽腦中電光火石般閃過一個念頭，猛地起身朝廚房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