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嬤嬤讓柳簪雲站在庭院等候。
這一等,就是兩個時辰。
太醫擦著汗,在周嬤嬤陪同下走出來。
“情況還不穩定,我們得留夜觀察觀察。”
周嬤嬤指揮完丫鬟煎藥,才示意柳簪雲跟進去。
“柳小姐腳步很穩健,”周嬤嬤很吃驚,那些官小姐,罰站兩炷香便站得東倒西歪,更嬌氣的還能暈倒在地。
這姑娘瞧著單薄,幾個時辰下來倒像個沒事人一般。
柳簪雲自然不會說自己習武,她垂下眉眼,顯得很謙卑。
“鄉野長大,出行全靠步行,腳杆子自然強健些。”
皇後的這個下馬威,就跟蘇子安的訓斥一樣,砸在一團棉花上。
所以,柳簪雲拜見時,她壓抑的怒氣更甚,遲遲不允她起身。
“你可知罪?”
柳簪雲背脊挺直,反問,“簪雲何罪之有?”
她這模樣,將皇後思緒一下拉回到十五年前。
那一年,蘇子安高中狀元。
他身負才學,但因容貌太過俊俏,聖上欽點他為探花郎。
彼時的長公主,見到意氣風發的探花郎,春心萌動。
於是請旨,賜婚。
本是佳偶天成的美事,可惜,探花郎風流倜儻,在及第之前已有一位紅顏知己。
她,便是豔絕樓陽的花魁——柳月娘。
當年,她也是停止背脊,不肯妥協。
靖雪醒轉,得知長公主仍然昏迷,頓時怒火中燒。
得知柳簪雲前來,不管不顧衝到大廳。
“她就是個妖女!害我不成,現在又來害母後,皇祖母,趕緊下令,殺了她!”
靖雪認定是柳簪雲在背後搞鬼。
在沒得駐顏鏡前,長公主每日插花品茗,精力充沛。
後來柳簪雲獻上鏡子。
長公主跟丟了魂似的,每日將自己鎖在房中七八個時辰,不許任何人靠近。
皇後知她是擔憂長公主,出言安撫,“太醫說她是生你與端陽時,落下的陳年舊疾。”
“皇祖母,可她推我入水,還放毒蛇咬我,也不追究嗎?”
皇後寵溺刮了下她鼻尖,“你呀!真當皇祖母什麼都不知道?柳簪雲一介女流,柳月娘也在皇祖母手上,她敢對你動手?”
這些事,不過是靖雪初見柳簪雲,妒忌她容顏勝於自己,想出來構陷她的毒計。
靖雪不依不饒。
“可她處處和我作對,以為攀上高門,居然在宴席上指使三殿下給我難堪。”
靖雪將鶴亭之袒護之事添油加醋一說,皇後麵容有些冷。
一通嗬斥後,令柳簪雲跪去院中,還讓周嬤嬤取來經書和戒尺。
“母妃遲遲不醒,你得誦經祈福直至她醒來,”靖雪令人搬來美人榻,親自監督她。
“念得太快,毫無誠意,周嬤嬤,打!”
“啪!”
柳簪雲手背赤紅一片。
“聲音太小,偷懶敷衍,周嬤嬤,打!”
“啪!”
......
如此反複七八次,柳簪雲膚白,襯得雙手通紅。
靖雪撚起一顆葡萄砸她,“小賤人,現在可知罪?”
柳簪雲不吭聲。
進公主府之前,她就知道救母之路不會一帆風順。
這偌大府邸,沒一個與她是同道之人。
複仇之路還很長,在此之前,她甘願伏小做低,最後再給仇人迎頭一擊。
靖雪不滿她一直沉默,走近前奪過周嬤嬤手中戒尺。
她用尺端狠狠戳著柳簪雲額頭,“怎麼讓你求個饒,就這麼難?你也不想讓我入宮去找那個瘋婆娘吧?”
原本平靜的眸底湧蕩起殺意,柳簪雲回盯她。
“你敢!”
“本郡主有何不敢,殺一個瘋女人,比碾死一隻螻蟻還要簡單。”
柳簪雲下意識奪過戒尺,她高揚著,瞄準靖雪細白的脖子。
她有絕對的把握一擊即中。
靖雪卻笑彎了腰,“知道反抗了?可你敢嗎!你隻要傷我一根毫毛,皇祖母都將千百倍地還在你娘身上。”
是啊。
柳簪雲不敢。
生母受製敵手,她此刻,太衝動了。
她跪下,雙手托舉戒尺。
“郡主誤會,簪雲是想請郡主責罰。”
靖雪很得意,“你以下犯上,是要重罰。”
拿著戒尺在手掌心輕拍,卻不再打她,反而繞著柳簪雲踱步思索。
普通責罰無趣,她得想出些新奇的點子,來增添樂子。
“念經無用,那就......”她抬起頭,滿懷惡念望著遠處巍峨的圖狼山。
圖狼山一半深山,一半峭壁。
山頂上有一廟宇,許願很是靈驗。
“若你現在啟程圖狼山,天亮前為我母妃求回一枚護身符,我便帶你入宮,去見一見柳月娘。”
“小姐,您千萬不能去,奴婢聽說入夜後的圖狼山野狼成群結隊,這會太陽已經西沉——”
“啪——!”
周嬤嬤一巴掌重重抽在雙兒臉上,“賤婢!郡主說話,哪輪得到你來指手畫腳。”
柳簪雲起身,將雙兒拉至身後護著。
“別為難她,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