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第二天清晨,醫生遞來報告單,眼裏滿是憐憫與歎息。
不詳的預感湧上心頭,我接過紙頁,連手都在微微發抖。
可上天終究沒有眷顧我。
【確診:先天性心臟病】
明晃晃的幾個大字,讓我的心臟跌落穀底,手腳冰涼。
折磨妹妹一生的遺傳病,在極度的悲傷與痛楚中,還是降臨在了我身上。
我下意識打了楊青的電話。
一次沒接,我又打了第二次。
整整六分鐘過去,那頭才終於接通。
可語氣卻和我想象中完全不同。
楊青的聲音疲憊中帶著隱隱的不耐煩,低聲嗬斥。
「你又在鬧什麼?又摔花瓶又裝暈,進了醫院還不消停?」
「你知不知道你砸的那個花瓶是悅然特意租來的撐場麵的?一隻要幾萬!人家現在還在要賠償呢。」
電話那頭適時傳來了幾聲嬌弱的啜泣:「楊哥,你別說嫂子了,我相信她不是故意的......」
「什麼不是故意的,看不得你開畫展罷了,還好你的畫展沒被這點小事影響......」
後麵的話,我已經聽不清了。
右手光潔的小臂上,一道碎瓷片割出猙獰的傷痕,縫了整整八針,動輒鮮血淋漓。
......卻抵不過心上半分痛楚。
「喂,喂?沈雲意。」
電話那頭的聲音再度響起,我嗓音沙啞,應了一聲「嗯」。
楊青開口,輕描淡寫地定下了賠償。
「花瓶的錢從你妹妹的醫藥費裏扣,等什麼時候還完了,再打進醫療賬戶。」
「哦,還有,悅然因為這事狀態不太好,想搬去城南住一陣子,我要陪她搬家,這幾天住她那裏。」
「你沒事就自己回家,別杵在醫院浪費錢。」
電話掛斷了。
我怔怔地望著手機裏楊青的頭像,一條可愛的小狗,是剛剛在一起時,我為他畫的。
那時我還是學校裏小有名氣、畫技頂尖的校花,追我的男孩能繞宿舍樓排兩圈。
我為什麼會愛上楊青呢?
因為我父母早夭,從高中就一個人生生扛起了和妹妹的小家,而楊青家庭幸福,美滿地像一個我可望不可及的幻夢。
因為父母忌日、妹妹心臟病發作,我無力痛哭到近乎絕望的時候,隻有楊青不曾遠離,珍而重之地牽起了我的手。
四年前的少年眉目清朗,信誓旦旦地說:「雲意,我會給你一個家。」
承諾輕得像一張紙,宋悅然隻一抬手,便徹徹底底碎成了粉末。
年少時的繾綣愛意跨越光陰,生生紮進我的心口,翻絞出血肉碎末,痛得生不如死。
我穩住發抖的手,拿起手機,點開了林曄的號碼。
這是我第一次主動打這個電話。
沉沒成本不參與重大決策,我很早就明白這個道理。
電話秒接,林曄聲音輕快。
「怎麼了?醫院住得怎麼樣?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直說就好。」
「沒事,我一切都好。」
我猶豫半秒,開口道:
「就是......你之前說的櫻花集,從什麼時候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