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我也曾將他視作救命稻草。
畢竟我前十幾年的人生從來沒有過如此孤立無援的時刻。
他是青梅竹馬又救我於水火,我很快就對他更加迷戀依賴。
陸昭也待我一如從前,替我教訓那些欺負我的人,替我打點冷宮中的生活。
我被之前那些人走茶涼傷透的心漸漸溫熱起來。
但好景不長。
畢竟假的就是假的,裝不了一輩子。
替我出頭是個不討喜又沒好處的事,楚昭因著這件事被家裏訓斥過,甚至責打過。
一開始他還會在我心疼的目光中插科打諢地糊弄過去,但時間一長,他難免心生怨懟。
但他不會與我明說,隻是來看我的時間越來越短、間隔越來越長。
一個普普通通的晚上,他又來偷偷見我。
他帶了幾壺清酒,迷迷糊糊間,兩個人便纏作一團。
溫熱的大手觸及我的皮膚時,我猛然一驚,下意識推開了他。
他狼狽地滾到了地上,我剛想拉他起來道歉,卻被他一把揮開。
“嘖,真難搞,還以為自己是公主呢......”
他醉醺醺地走了。
留我在寂靜的房中枯站了一夜。
苦苦維持著溫熱的心,終於徹底冷了。
我該奢望什麼呢?
打那天之後,我就拋棄了所有尊嚴。
陸昭要什麼,我都會給他。
諂媚逢迎、虛情假意。
真正開始做的時候,我才發現也沒想象中那麼難。
隻要把真心好好地放在自己這裏,就沒那麼容易被傷害。
隻是我到底還是年輕,還總惦記著他的心裏可否有一絲一毫我的位置。
直至今日。
“你也不用太害怕,我會覲言說你戴罪之身不宜出宮,你就還在這裏,安心生活就好。”
安心?
我看了看四周這破破爛爛的宮殿。
陸昭真把我當寵物了嗎,給口吃的給個破窩能活就行。
那我還不如寵物呢,寵物生氣了還能咬人,而我還得陪人睡覺。
看著那喋喋不休毫無察覺的背影,我心裏默默做下決斷。
我活著,可不是為了給人當一輩子的狗。
“......以後成婚了,我不能頻繁進宮,你少惹嬤嬤生氣,少給我找麻煩......”
我乖巧一笑。
“好。”
陸昭一走,我就從床縫摸出了一枚哨子。
這是昨天楚河臨走時留給我的。
他說隻要我同意,就吹響這隻哨子。他的鷹會聽到,到時他立刻去向大雍提親。
哨聲清越,不一會,一隻蒼鷹在冷宮上空盤旋著回應。
我有些恍惚。
原來這幾乎將我溺斃的泥潭,這麼輕易就可以離開了嗎?
我開始收拾起行囊。
真到開始整理的時候,悲涼與自嘲苦樂交集。
在這裏生活了幾年,收拾出來的行李還不如小時候去寺裏清修帶的東西多。
冷宮裏的人向來很少,我就這麼靜靜地等著,等著一台小轎將我打發去遙遠的異國邊疆。
宮裏的其他人倒是很喜慶,畢竟是皇後的嫡親女兒要成婚,上上下下要處理的事不少,沒人注意到我這個閑時拿來發泄的晦氣包子。
我本以為大家都是那麼想的,直到這天,我久違地收到了一封請帖。
我看了看眼前一臉倨傲的丫鬟,又看了看手裏描金熏香的花箋。
明晃晃地來著不善。
我當著她的麵,兩眼一閉一頭栽在地上。
我的離開之路不能有任何差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