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被折騰了一宿的身子還很是酸痛。

但我還是強撐著身子起來，幫著陸昭整理衣冠。

他高興了，才會去敲打敲打嬤嬤，我才可能多吃上幾頓好飯。

可我的勉力支撐落在陸昭眼裏就成了心不在焉。

下頜突然被鉗住，我猛地對上了陸昭黑沉沉的雙眼。

“我娶你三姐，你不高興了？”

其實楚河的眼睛也很黑，但是亮亮的，像娘親講的天上的星星。

鉗著我的力道猛然加大，我知道，陸昭這是生氣了。

若是往日，我是會做小伏低認錯的。

但我今天突然不想這麼做了。

也許是想到了我娘小時侯給我講的牛郎織女星的故事，我忽然記起我曾經的生活。

那時娘親還是皇後，舅舅還是元帥，父皇還是父皇，陸昭還是陸昭。

白衣駿馬的少年會踏遍京城為我采下初春的第一枝桃花，慈眉善目的父皇會誇讚我容貌脫俗勝過桃花仙子。

誰能想到，當初名滿京城的五公主，會在幾年後為了幾頓飽飯出賣身體，為了少挨幾頓毒打強撐笑顏。

“拉著個臉做什麼，還以為自己是千嬌萬寵的五公主？別做夢了。”

陸昭忽然湊近，對著我惡劣地笑。

“五公主，當年您為了一套首飾撚酸賭氣的時候，可有想過今日啊？”

我還沒來得及感慨，臉就被不輕不重地抽了一下。

不疼，但我感覺整個人都火辣辣地難堪。

“別端著這幅架子了，我可沒精力哄你。”

“衛家已經被誅了九族，如今你什麼都幫不上我，我不可能娶你。”

娶我。

可這明明是他最開始答應我的啊。

那年變故突發，我甚至沒來得及見娘親最後一麵，就被粗暴地鎖進了這座冷宮。

最開始的我還會不甘地叩門哭喊，隻是沒幾天，我就發現自己連活著都很艱難。

皇上也許是顧忌著所謂的天恩，大發慈悲地沒有處我一死，卻明裏暗裏地希望我能懂事地隨母而去。

可我偏不。

我不能忍受我的娘親含冤而死，哪怕這是我名義上的父皇一手促成的。

我要活下去，哪怕是跪著、磕著頭，我也要活到真相大白的那天。

宮裏的人向來是拜高踩低，更何況是我這麼個明晃晃遭受帝王厭棄之人。

誰不如意都能踩上我兩腳，很快，欺辱五公主就成了皇宮裏風行的新浪潮。

打我自然是不會受到處罰的，於是他們變本加厲，一次比一次過火。

終於在一個冬天，大雪紛飛中，我被扔進了冰冷的前湖。

汙濁而刺骨的水混著太監宮女的譏笑聲頃刻將我淹沒。

多日的饑寒交迫成了最後一根壓倒駱駝的稻草。

我甚至沒了力氣遊回湖邊。

我真的不甘心。

可能是上天垂憐，陸昭如同天神般出現，將我救了出來。

他依舊是一身白衣，仿佛與記憶中無二。

凜凜風雪中，他將我擁住。

懷裏的溫度是這個冬天我從未感受到的溫暖。

“秋白，你放心，我將來一定八抬大轎來娶你，讓他們誰都不敢看輕了你！”

隻是我沒注意到，雪白的錦袍之上，用金線繡就的密密麻麻的暗紋。

我們從那時起就不再是一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