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她和相磊認識有多少年了呢？玓兒也不清楚，隻知道她原來的意識是混沌的、未知的，就像她本來不存在這世上，然後被誕生出來，也像是睡著的，後來蒙蒙矓矓，知道旁邊有人，然後她意識清了，又像是醒了。

“玓兒！”

那時候，相磊是這麼叫她的，他眉開眼笑，像是歡迎她的到來，而她也很自然的脫口：“相磊？”

“對，是我。”

然後，他們是不是還和其他人一起生活呢？玓兒一時想不起來，卻覺得有些人在她身邊來來去去，還叫著她的名字，甚至還有青色的、白色的、黃色的、赤色的鳳凰在天空飛舞。

然後，隻剩下鸑鷟。

這些……是真的嗎？還是隻是她的夢？玓兒也不確定，因為那些人的臉孔，她始終看不清楚，可是又好像和他們快樂的相處過，隻是現實中，並沒有那些人存在的證據。

玓兒用力睜開了眼睛，坐了起來。

“相磊！”玓兒從房間跑了出來，她跑到相磊的寢宮，還有書房，都沒有見到人影，念頭一轉，她來到了屋頂上，果然，相磊正在喂鸑鳥吃東西呢！

“醒來啦？”相磊頭也不抬。

玓兒走上前，望著鸑鳥，問：“以前……鸑鷟是不是還有同伴？”

相磊的手中剩下一個果實，他將它往上一拋，而鸑鳥不慌不忙，振翅一飛，在空中發出一道紫色的流麗光芒，咬到果實，將它帶去給鷟鳥了。

“你在說什麼？我們養的，隻有鸑鳥跟鷟鳥啊！”相磊緩緩地道。

“好奇怪喔！”玓兒將手肘放在欄杆上，手掌托腮，她的身子微傾，看著欄杆底下，煙霧渺渺，水聲很大，不過他們已經習慣了。“我為什麼一直記得我們養了很多鳳凰呢？而且，你看，這間宮殿那麼大，住個十個人不成問題，為什麼隻有我們兩個在這裏呢？”

相磊斂去笑容，他道：“你怎麼會這麼想呢？”

“我隻是奇怪嘛！這麼大的地方，隻有住我們兩個人，而且我一直覺得鸑鷟明明還有同伴啊……”

“你想太多了。”相磊快速的道。

“是嗎？”玓兒看著相磊，他的臉色挺嚴肅的。

“我先離開了。”

“要去哪？”玓兒想跟。

“書房。”

玓兒停下腳步。“你慢走。”

相磊沒有理會，依舊往前，玓兒對書其實沒興趣，而且說是“書”，她看過人界的書，書上有很多密密麻麻，像是圖畫，又像是亂塗鴉的字，可是相磊看的書，是沒有字的。

她曾經問過相磊，這些書是打哪來的？相磊反說，這些書，不是用眼睛看，是用“心”看的，她沒耐性用“心”看，就跑掉了。

對她來說，玩耍可比看無字天書有趣多了。

玓兒閃過一個念頭，決定先讓相磊離開，再悄悄跟在他身後，再趁他出其不意，冒出來嚇他，雖然不一定每次都成功，不過她還是樂此不疲。

既然相磊不準她到人界的話，她隻好自己找樂趣了。

咦？相磊不是說要去書房嗎？怎麼往房間的方向走？玓兒好奇地跟著他，見他回到房間，坐在鏡子前麵，一個人喃喃自語。

相磊常常一個人這麼做，那麵鏡子到底有什麼問題，經常就跟它聊天？玓兒不解。她也曾趁著相磊不在的時候檢查鏡子，卻什麼都沒有，真不知道相磊為什麼常站在鏡子前麵喃喃自語？

這次她決定探個究竟，小心翼翼，不讓相磊發現，要弄清楚狀況……

“進來吧！”

玓兒的腳一隻在房內，一隻在房外，她在考慮到底是要前進後退？反正都已被發現，她索性大刺刺走進相磊的房間，嘴裏嘟囔著：“你是背後有眼睛，還是有誰告訴你，我在你後麵？”

相磊微哂。

“你很難不讓人發現。”

這到底是褒還是眨啊？玓兒想生氣，卻又氣不起來！隻是道：“別在屋子裏頭了，跟我出去！”

“去哪裏？”

“去哪裏都好，就別待在屋子裏。”玓兒個性活潑，靜不下來。非得找點事做不可。

“等你想好再告訴我吧！”

玓兒左思右想，突然冒出笑容：“有了！我帶你去一個地方，我敢保證，這個地方你鐵定沒去過。”玓兒笑靨如花。

這個仙境，有什麼地方是他們沒有去過的？不過玓兒這麼熱情，相磊也不好拒絕。況且，把她帶離房間也是好的，她應該……沒有發現剛才的事吧？

玓兒走到窗戶旁邊，吹了聲又響又亮的口哨，沒多久，鸑鳥跟鷟鳥就帶著兩條紫色的光芒飛了過來。

“上來吧！”玓兒騎到鷟鳥上麵。

“你要去哪裏？”

“來了就知道。”玓兒在鷟鳥的耳畔，發了幾個怪聲，鷟鳥便載著她飛了起來，而鸑鳥載著相磊，也跟著她前去。

他們飛上了宮殿上頭，抵達山峰，然後鷟鳥往南方飛去，鸑鳥跟在身後，南方大多是山脈，他們在無數的山崖中飛行，底下就是流水，水量小一點的話，還可以看到清泉，水量太大的話，山崖間都是水氣，隻剩縹緲了……

他們穿過崖間，隻見奇山峻石，重岩疊嶂、壁立千仞，如果不是常在這裏飛行的話，還真不知道該怎麼前進？

“你要去哪裏？”相磊詢問，他們已經看不清前方了，隻能在水氣當中，隱隱約約見到崖壁。

上不著天，下不著地。

“就快到了。”

這裏是……相磊開口：“太危險了，回去吧！”

“有你保護我啊！”

相磊一愣，玓兒跟鷟鳥早就飛到他的前方去了，看來這個鷟鳥也跟玓兒的個性一樣，都是調皮的，相磊連忙大喊：“玓兒，回來。”

“不要！就快到了！”玓兒跟鷟鳥已經消失在雲霧當中。

“鸑，把他們找回來！”

鸑鳥發出一聲鳴叫！他振翅將那些雲霧吹散，很快就見到玓兒和鷟鳥的行蹤，玓兒見到相磊，忍不住大叫：“鷟，我們不要讓他們抓到，下去一點！”

鷟鳥往下飛去，漸漸的，看到了溪流，她和鷟鳥在水麵上劃行，水上也有不少巨石，水流湍急，當水流和巨石撞擊時，激蕩出跳躍的水花，溪水的生命力非常蓬勃！

鷟鳥鉚足全力，躲開相磊和鸑鳥，而在這個時候，鷟鳥突然尖叫起來！原來鸑鳥飛到他的上麵，相磊再跳下來！把鷟鳥嚇了一跳！他來個三百六十度一個大轉身，讓玓兒和相磊都掉到水底。

“啊！”玓兒叫了起來！水就進到她的嘴巴。

“玓……”相磊才一開口，水就進到他的嘴巴，他連忙閉上，免得喝進更多溪水。

玓兒也不怕水，隻是突然掉到水底，嚇了一跳而已！她見到相磊就在旁邊，連忙往另外一個地方遊過去，免得被相磊抓住，她像是發現新遊戲，咯咯笑了起來，氣泡從她嘴巴溢出。

真是拿她沒辦法，相磊搖了搖頭，兩個人在水底就像是兩條人魚似的，一口氣可以遊上半刻鐘都嫌太短，也在這個時候，玓兒發現水底有異。

她通常在山間飛行，很少到水底，這一次的落水，讓她發現水底有個正在冒光的洞，而在山洞前麵，生長著不少珊瑚和海草，像是要遮住洞口，卻仍然擋不住洞裏頭冒出來的白光，她好奇的朝那個地方遊去……

一隻手抓住了她，是相磊，玓兒指著山洞，表示要進去，相磊卻嚴肅地搖了搖頭，玓兒不依，相磊硬將她帶到水麵，兩個人拉拉扯扯，玓兒惱極，還是拗不過，被他抓到水麵。

抵達水麵，相磊吹了個口哨，鸑鳥就飛了過來，相磊將玓兒推到鸑鳥上，他也坐了上去。

“讓我下去！我要看看那裏麵是什麼？”玓兒喊了起來！

“這裏不是你該來的地方。”相磊冷冷地道。

“為什麼？我為什麼不能來？”玓兒抗議。

“我說不準來！就是不準過來！”相磊不再跟她好聲好氣，他大聲暴吼！臉色相當難看，玓兒從來沒有看過他這副模樣，不禁被他嚇到了！

“相、相磊，你怎麼了？”她囁嚅地問。

相磊沒有回答，他神色淩厲，連鸑鷟都不敢吭氣，相磊和玓兒是他們的主人沒錯，但他們更聽相磊的話。

在相磊的示意下，鸑鳥飛離了水麵。

玓兒看相磊並沒有跟她一起離開的意思，感到訝異！但畏於他的脾氣，也不敢在這時候作對，隻好讓鸑鳥帶著她離開。

鸑鷟越飛越高，漸漸的，看不到底下的景象，隻見水汽氤氳。

※※※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玓兒在宮殿裏頭走來走去，她想要出去的話，鸑鷟就擋住她。

“喂喂！你們怎麼搞的？怎麼跟相磊聯合起來欺負我？”玓兒不滿地道。

鸑鷟沒有回答，他們也無法回答，雖然他們是鳥兒，也聽得懂人話，但要用人話回答玓兒的問題，還是有問題的。更何況，跟玓兒比起來，相磊比較有主人的威嚴，至於玓兒……隻要不要替他們惹麻煩就好了。

見到這兩隻鳳凰用睥睨的眼神望著她，玓兒忍不住抗議：“你們那樣看我，是什麼意思？瞧不起我嗎？”

鸑鷟幹脆轉過頭去，玓兒叫了起來！“鸑！鷟！”

相磊從宮殿的正門口進來，她就住嘴了。

說到這個宮殿的正門口也挺詭異，門一打開，就是懸崖，這進進出出如果沒有鸑鷟，就是得自己飛翔了。玓兒有時候很不滿，為什麼相磊可以自由飛翔，而她還不行？相磊隻道，等她再往“神”的境界，就可以跟他一樣了。

為什麼相磊是“神”，而她隻是“仙”呢？每次她問這個問題時，相磊總是將那些無字天書丟給她，要她好好閱讀，她就閉嘴了。

相磊的頭發和衣裳都半濕，玓兒再任性，也知道相磊現在的心情很不好……是非常不好。

“相磊？”她看著他，怯怯地換了一聲。

相磊沒有回答，鸑鳥走到他身邊，相磊摸了摸鸑鳥的鼻梁，淡淡地道：“今天就不用麻煩你了，我想洗個澡。”鸑鳥退了下去，沒有幫相磊烘幹身子。

這鳳凰又叫火鳥，能著火，也能發熱，是很好的驅寒之物，有他們在的話，整個宮殿都暖烘烘的，就算騎著鸑鷟在天空飛行，也不怕高空的寒冷，那烘幹濕漉漉的衣物或頭發，更是小事一樁。

不過相磊這時候隻想一個人靜一靜，鸑鳥見他的心情不佳，也退了下去，而鷟鳥也跟著離開。

“相磊？”玓兒在相磊的身後喊著，相磊並沒有說話，他徑自來到浴池，那浴池底下，是鸑鷟居住的地方，下水的話，溫度適宜。

“你為什麼那麼生氣？”玓兒完全不知道相磊到底發生什麼事？

“出去。”相磊開始寬衣解帶。

“我幫你……”

“出去！”相磊大喝！玓兒無可奈何，隻好先行出去。

離開浴池之後，玓兒可沒離開，這個相磊也太奇怪了吧？突然動怒起來！她又沒有做什麼？真要說做了什麼事？也不過是在山間飛來飛去，這不是很平常的事嗎？為何大驚小怪？

還有水底的那個山洞是怎麼回事？她平常很少到水底，不曉得水底還別有洞天……如果她又去的話，相磊會不會生氣？玓兒顯然沒有得到教訓。其實相磊平常很少生氣的，印象中，他幾乎沒發飆過，這次她也沒做什麼啊！為什麼他這麼生氣？玓兒百思不解。

至於那個被珊瑚擋住的山洞，裏頭究竟有什麼？她得找個時間去探究竟，如果相磊還是生氣的話，那……她就偷偷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