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王家。

“爹，娘，怎麼辦——”

王家的茅草屋裏，氣氛壓抑，仿佛暴雨前的烏雲飄進了屋子裏。

然而，屋外的還挺不錯，被繩子捆起來的王奮也已經被解開了。

他不再發瘋，而是沉默寡言的坐在床邊。

王老太在一旁抹著淚。

王老頭啪嗒啪嗒的抽著旱煙。

而王翠，則一直哭哭啼啼。

王奮被煩得不行，抬腳就狠踹向王翠麵前的板凳，“還有臉哭？要不是你，別人怎麼會知道我有病的事？”

王奮不敢想，村裏人是不是開始在背後喊他‘瘋子’或‘癲子’？

以前，村裏也有個瘋子，王奮自己還親眼見到過，身後跟著一些村民。

他們或是向著瘋子吐口水，或是把瘋子一腳踹進河裏，又或者趁瘋子上廁所的時候，把他往廁所裏按！

現在輪到了他，僅想想就覺得不寒而栗，再也沒臉見人，甚至於不敢踏出家門。

他完全沒了勇氣。

踹飛的板凳不偏不倚砸在王翠小腿上，她疼的低呼一聲，卻沒開口責怪些什麼，還強忍著哭聲，好像早已經習慣了弟弟的喜怒無常。

而王老頭則怒斥一聲，“夠了，還嫌家裏不夠亂嗎？”

王奮倒是有些怕這個爹，被訓斥之後垂下了頭。

王老太極為心疼，先是被所有村民指責狠心的女兒，後麵又是發病被人瞧見的兒子。她感覺天都要塌了，為什麼所有的不幸都在同一天找上門來？

她看著王老頭，“別抽你那個破煙了，快想一想辦法啊，誌偉要是真跟翠兒離婚，那奮兒就更娶不到媳婦了！”

話音剛落，茅草房單薄的門板被人敲響。

王老頭眯著的眼睛頓時睜得老大，健步如飛的上前開門。

門外是一個王家的小輩。

那小輩道：“叔，我瞅見了，李老太沒讓張誌偉進家門，他已經在外頭跪著了，就連張浩也跪著，哭天喊地的，可李老太偏偏就是不開門。”

“什麼？”

王翠心疼起兒子來：“李老太心咋就變的這麼狠了？誌偉都已經得病了，小浩還不滿四歲，這麼跪下去怎麼行？”

說著，她火急火燎的就準備往張家趕。

王老頭卻攔住了她，也把傳消息的小輩遣走了。

王翠不解道：“爹，你攔著我幹什麼？”

“是我讓誌偉故意這麼做的，你可別去壞了我的好事！”

把門關上之後，王老頭把煙嘴磕在桌角，敲出一點煙灰。

一聽此話，王老太和王翠已經明白他是有了主意，心頭頓時一喜，忙湊上去。

“那你快說說，都有啥辦法？反正翠兒不能離婚，奮兒也要娶上媳婦，我看還是張雪梅最好。”

一來，張雪梅那丫頭好拿捏，二來張家也富足，李老太既然要嫁女，那肯定能出不少嫁妝！

王老頭坐在板凳上，一雙陰沉沉的眼緊盯著王翠：“辦法倒是有，就看翠兒願不願意了。”

王翠頭皮一緊，忽然背後發涼。

“爹，要是有啥辦法倒是說啊，別嚇我......”

“誌偉不是要換腎嗎？那你捐一顆不就成了？”王老頭收回視線。

王翠全身的力氣瞬間被抽走了，她從矮凳上緩緩滑下去，狼狽的哭起來，“不要啊爹，醫生說了，人如果隻有一個腎是活不長的，我可不想死，我還想看著小浩娶媳婦生娃，我不想換腎......”

畢竟是自己的女兒，王老太心口刺痛，道：“張誌國不是也能捐嗎？這種事，怎麼就可以讓翠兒來做？”

“都閉嘴！”

王老頭低聲怒斥：“張誌國當然可以捐，可從今以後呢？咱們王家在村裏還住不住了？還能抬的起頭麼？”

“你自己好好想一想，如果捐完了腎，那張家還敢逼你離婚？捐完了腎，王家就是張家的救命恩人，奮兒想娶張雪梅，張家還敢不從？你是想讓王家抬不起頭，還是想繼續當張家的媳婦，你們自己選！”

“可是......”王老太還是不忍心。

王奮抬起了頭，他望著母親：“娘，全村都知道我的事了，沒人會把姑娘嫁給我的！娘，我就要張雪梅！”

他說著，目光透著近乎瘋狂的貪婪。

張雪梅長的漂亮，比村裏的其他姑娘都好看，身上還似乎有一股馨香，每次見到她，心裏都有什麼東西要衝出牢籠般，想要把張雪梅抓起來，綁起來，讓她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隻能求自己！

確實，兒子絕不能沒有老婆！

王老太把心一狠，拉著王翠的手，“翠兒，這件事本來也怪你，誰讓你瞞著自己配上的事不說，害的李老太來家裏鬧？”

“她要是不來，奮兒的病就沒人知道，不管如何，都是你的錯，你得賠奮兒一個媳婦！這顆腎，你就捐了吧！”

三雙眼睛居高臨下，麵目猙獰，緊盯著癱倒在地的王翠。

王翠一時間慌了神：“爹！娘！可我也是你們的女兒啊......”

“嫁出去的女兒，那就是潑出去的水！”

“你早就是張家的人了，要是張誌偉跟你離婚，那你也別想回來，因為我們王家沒有被人離婚的女兒！”

“你難道想看著你弟弟娶不著媳婦，看著王家絕後嗎？”

“就一顆腎而已，你捐了吧！”

他們三人站在王翠跟前，以嚴厲至極的聲音繼續道：“就一顆腎，你捐了就是！”

“我，我......”

眼淚順著臉滑至下巴，王翠隻得哭著點頭，“別不讓我回來！爹，娘，這顆腎我捐！”

她的話說完，茅草房裏壓抑的氣氛頓時煙消雲散，迎來了晴天！

王老漢和王奮重新坐下。

王老太扶起王翠和板凳，輕拍著她的背，安慰道，“你別聽那些醫生瞎說，我記得以前有個人，從出生開始就是一個腎，他不也是娶妻生子，活到了七老八十才死嗎？”

“你把腎捐給誌偉，以後就是張家的救命恩人，那張家還不是你說了算？有我們王家給你撐腰，李老太哪兒還敢踩在你的頭上？”

“等你弟弟娶了雪梅，以後好好過日子，那誰還會記得你弟弟的病......”

茅草屋裏的對話，除了王家人，外人並不知曉。

夕陽西下，天邊的餘暉把下工後的村民身影拉得很長很長。

哪怕四歲不到的張浩，跪在地上的影子也有長長一道。

路過之人見此，紛紛搖頭。

“張誌偉真不是東西，吃裏扒外，幫著媳婦王翠坑害自家的弟弟和妹妹！”

“白眼狼，虧李老太之前那麼疼他。”

“就是可憐了小張浩，小小年紀攤上個沒良心的爹。”

這時，卻有人跳出來唱反調：“依我看，終究還是李老太過於心狠了，張誌偉確實有錯，可小張浩有什麼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