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跳出來的人，來自鄰村，王家的小輩。

村民們認出他後，臉色隨即一變。

那人連忙擺手，道：“千萬別誤會，我就是說一句公道話而已，並非是要幫王家說話！”

村民眯著眼上下打量著他，也不開口打斷，想瞧瞧他狗嘴裏可以吐出什麼象牙。

“張誌偉有了媳婦就忘了娘，屬實是他拎不清，可小張浩是無辜的，他才不到四歲，能懂得什麼？而且，他說到底還姓張，是老張的香火！”

“李老太要將張浩送去王家認祖歸宗，完全就沒考慮過老張，也沒問過老張家的族老和長輩，我覺得有些不像話！”

嘶，好像真沒幫著王家說話。

村民聽了覺得不爽，偏又找不著錯處開口，也就白了他一眼，“這是我們村自己的事，跟你有啥關係？”

那人撓撓頭。

“那當然是沒關係的，就是張誌偉和張浩真要認了王家當祖宗，其實我還挺高興。”

“張誌偉雖然有病，可小張浩沒有啊，等過幾年孩子長大了，就可以幫著幹活，那時候幹活的工分也算是我們村的了，與你們村再無一點關係。而且呢，張誌偉入贅到王家，他這個月的工分糧食，是不是也得算給王家？”

“你想得挺美！”

村民嗬斥了一聲，“張誌偉是我們村的男丁，糧食自然也是我們村的，憑啥算給你們王家？”

那人被罵得縮縮脖子，依舊不甘示弱，“那還不是李老太自己說的？要讓張誌偉入贅王家的？我又沒說錯！”

村民揚了揚手上的扁擔，“瞎說，李老太明明是逼著張誌偉離婚，你少惦記誌偉和小浩的主意，趕緊滾！”

迫於扁擔的威力，那人撇了撇嘴，訕訕的走了。

這人雖是走了，可村民看著跪在張家門口的張誌偉和張浩，眼神和臉色卻不由自主的凝重起來。

李晚晴想如何收拾拎不清的張誌偉，他們管不著。

然而張誌偉和張浩畢竟是姓張，算是村裏的一份子，他要是認了王家當祖宗，那屬於張誌偉的東西，村裏還得一一算清楚了劃分到鄰村去。

如此一來，他們就不太願意了！

一時間，村民們心思翻滾，打算先扛著東西各自回家，等吃完了飯，再坐下來商量商量。

......

是該做晚飯的時候了。

這次，李晚晴大包大攬，並沒有讓張誌國和張雪梅幫忙。

為了招待大哥和大嫂，還殺了一隻雞，用自家栽的小蔥和熬的豬油生炒，不一會兒，滿院子都是香味。

傍晚的風更將陣陣香氣帶往了門外。

“咕咚——”

張浩咽一口口水，抬頭看向張誌偉，“爹，好香啊，奶在炒肉呢，肚子好餓！”

張誌偉其實也餓，中午在王家時，因為李晚晴忽然上門鬧騰，他飯都沒來得及吃，隨後就帶著孩子跪在這兒了。

認真算下來，這一整天，他也就吃了一碗稀粥！

他拍了拍張浩的背，“再等會兒，等聽不著炒菜聲了，你就大聲喊餓，有多大聲就喊多大聲，奶一定會來給你開門的！”

張浩舔著嘴唇，點了點頭。

不一會兒，門板裏再也沒有炒菜的動靜，而是傳來水聲，應該是忙完後的洗手。

都不用張誌偉再提醒，張浩就已經放開了喉嚨：“奶，我一天沒吃飯了，好餓啊！奶，你放我進去吧——”

屋裏頭的李晚晴聽見聲音，不快的朝緊閉的門口望了一眼，有些嫌棄門板太薄。

“晚晴，要不然給他一碗稀粥？”李鐵柱建議道。

“管他作甚？你聽聽聲音，比我都中氣十足，哪兒像餓了一天的樣子？讓他喊，咱們吃！”

李晚晴說著，把大哥大嫂請上座，一人夾了一隻雞翅。

而兩個雞腿，則是分給了誌國和雪梅。

張誌國受寵若驚，立即就想把雞腿夾還給李晚晴，“我們都吃了，那娘吃啥？再者，娘炒菜的時候我們也沒幫上忙，娘這麼勞累，還是娘吃才好！”

“對啊，我在學校也有肉吃，這次還是娘吃。”張雪梅跟著道。

李晚晴態度強硬，擺了擺手，“你們有這份心就行了，娘就算吃糠咽菜也是好滋味，堪比山珍海味，啥話也別說了，快趁熱吃。至於外頭的人，不用管，娘自有打算。”

“......那我們吃了，娘和舅舅舅媽也吃。”

見娘親堅持，誌國和雪梅才動筷。

兩人一邊吃著，心裏也不由得感到甜蜜，今天的娘對他們兩人格外好，真心希望，日後的每一天都可以如現在這般......

李鐵柱和楊水花對視一眼，都從彼此眼底看到了安心。

這次，晚晴總算是徹底想楚楚了。

雖然誌偉、誌國，和雪梅都是他們的外甥，可講實在的，他們夫妻倆完全就不喜歡張誌偉。

每次來看望晚晴，手上拎著東西的時候，誌偉才會喊上一句。若兩手空空，張誌偉整個臉就陰沉了。之前也和晚晴提過一嘴，可晚晴卻隻是揮著手，稱他們想太多了，誌偉咋可能有這樣的態度？

是想多了嗎？

那為什麼同樣是外甥，誌國都非常熱情？包括雪梅，哪怕她背著書，見到人來了也會放下書，抬頭露出大大的笑臉，更是勤快的搬小板凳，端茶倒水，臨走之時還專門出來送一程。

如今見晚晴性情轉變，開始照顧起誌國和雪梅，他們心裏也是特別高興。

屋裏麵正吃著。

而屋外的張浩和張誌偉，嗓子都喊啞了。

“奶啊，你咋還不開門......”

張浩聞著肉香，卻吃不著，饑餓的胃裏火燒火燎。

如果張浩隻是出於本能的抱怨，那張誌偉就是以德報怨了。

他咬牙切齒的想，娘心可真狠，他才得病不久，娘就迫不及待得要把他趕出去？還殺雞燉肉，對跪了一下午的他和小浩哭喊充耳不聞！

真是冷血無情。

虧自己一直以為娘最疼愛的人是他。

現在看來，都是他看錯了！

張誌偉心裏頗恨，他抬頭望一眼落山的日頭，時候差不多了！

緊接著，他的身體就開始搖晃，兩隻眼睛漸漸合上，“咚”的一聲，他徑直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張浩愣住了。

他不知所措，推搡著倒下的身體：“爹？爹！你怎麼了？”

可無論怎麼推，張誌偉都一動不動。

小張浩徹底慌了，哀嚎一聲，衝到了門前，死命拍打著門板:

“救命啊！爹死了，爹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