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等李晚晴進入廚房的時候,張誌國和張雪梅早就把火升了起來,此時一人添柴,一人給鐵鍋加水。
扭頭見她進來,張誌國還把屁股底下的板凳讓出來,“娘,你包了一上午的餃子,煮餃子這事就交給我們吧,您歇會兒。”
張雪梅也揚起笑臉,“是啊,我看娘累了一上午了。”
“娘不累!”
女兒的笑臉一出,確實有些疲憊的李晚晴頓時就重新精神抖擻了,“你在學校動腦子辛苦,你歇著,下餃子的事讓娘來。”
說著,她就要接過張雪梅手裏的水勺。
“不用,真不用!”張雪梅轉手把水勺放下,推著李晚晴就往屋外走,“你是娘,從來都是兒女孝敬娘,哪有兒女讓娘幹活的?您在堂屋裏等著吃就行!”
“就是就是。”張誌國也起身,把李晚晴推出了廚房。
在堂屋裏坐下,可以直接看見廚房裏兩道忙碌的身影。
李晚晴身上的圍裙還未解下,她就捏著圍裙的下擺,久違的有些不知所措。
重生回來以後,她就拚命的想做些什麼,來彌補自己對這兩個孩子的虧欠。
可現在連燒水下餃子這件小事,兩個孩子都能自食其力,完全用不著她幫忙,她這心裏既是欣慰,又心酸。
沒一會兒,餃子好了,三人坐在木桌前,各自端著一大碗熱氣騰騰的餃子。
“今天張誌偉不在,你們敞開了吃!”
李晚晴說著,把自己碗裏的餃子又勻了一些給兩個孩子。
張誌國早就餓了,聽見這話後,立即就要動筷。
張雪梅卻端著碗,拒絕了她勻餃子的動作,“不用了娘,我已經夠吃了,再給我,您自己就不夠了。”
李晚晴輕聲‘嗨’了一句,撇開她的手,硬是往她碗裏添了不少白胖飽滿的餃子,“怎麼會不夠呢,娘親手包的餃子數肯定足夠,就算不夠吃,娘還可以去鍋裏撈。”
“鍋裏沒了。”她又道。
“怎麼會沒了呢?”
張雪梅頓了頓聲,“我還留了些生餃子,晚上等大哥回來了再下。”
她沒敢提大嫂。
大嫂估計也沒有臉回來,可大哥不一樣,娘最疼的就是大哥,隻要大哥回來低個頭,就什麼事都沒有了。
李晚晴拿著筷子的手一僵,下一秒,又勻了更多的餃子給這對兒女。
“娘,你怎麼......”張誌國愣住。
“抓緊吃,誰也不許剩下!”直至把碗裏的餃子勻完了,李晚晴才停下,“我這就去把生餃子全都下鍋,我自己的東西,別說張誌偉了,就算是喂狗,大房一家三口一個都別想吃!”
聽了這話,扒拉餃子的張誌國直接就愣住,娘這是真生大哥的氣了?
而下一秒,張誌國又心道,大哥做的事本來就讓人惱火,他個吃裏扒外的東西,不知情的,還以為王家二老才是他的親生爹娘,也難怪娘特別生氣。
但是,大哥畢竟是娘第一個兒子,又長得最像爹......
李晚晴掃了兩個孩子一眼,知曉兩個兒女心裏在想什麼,她幹脆把筷子拍在桌上,“瞎想什麼呢,都吃。”
“娘今天算是看明白了,張誌偉的心就不在家裏!既然是這樣,娘也沒必要把心放在他身上!誌國,你不必給他捐腎,以後要是他和王翠嘀咕你,你就僅管告訴娘。包括雪梅,娘就你一個丫頭,你要專心念書,考大學!娘也不會讓你草率嫁人,管他是王奮還是牛糞,以後王老太還敢自稱是你的婆婆,我親自收拾她去!”
1977年恢複了高考,而那年是臘月考的試,78年才恢複正常,在七月高考。
目前的雪梅還不用擔心,她今年才高二,高考也是明年的事。
李晚晴表麵氣勢洶洶,心底裏卻是止不住的苦澀,如同被紮破了苦膽,膽汁一股股往外冒。
她記得,女兒跳河之前,曾拉著她的手:‘娘,我想念書,我特別想念書......’
可那時候的張雪梅,已經嫁給王奮許多年了,讀高中的書早就被王翠賣了廢舊,李晚晴上哪兒去給她找書?
耐不住軟磨硬泡,李晚晴就讓她等一等,打算過幾天去鎮上的高中買一本舊的回來搪塞她。
雪梅也答應得好好的,可李晚晴剛去鎮上的當天,她就跳了河......
一想到這兒,李晚晴心口仿佛被人攥住,一陣陣的疼。
她看著雪梅感激的要落淚,正準備開口——
“說得太對了,晚晴,我早就說過,王家換親的事不靠譜,雪梅那麼好的苗子,憑啥白白便宜了王家!”
跟著話音進來的,是一個身材高挑的女人。
女人身後還有個皮膚曬得黝黑的精壯漢子,見到他們,張誌國和雪梅立刻就放下筷子,站起身喊道:
“大舅,大舅媽!”
李晚晴眼眸一亮:“哥,嫂子,你們怎麼來了?”
去隔壁村王家要人的時候,張誌國本來也想去喊大舅的,平時大舅最疼他娘,但是不巧,去了大舅家後才知道,大舅跟舅媽出門了。
沒辦法,張誌國隻好喊了李家的旁親,跟他娘關係一般,但好歹同族同姓。
“我們不來,你不得讓王家的人欺負死!”
大舅媽名為楊水花,她自顧自鑽進廚房舀了一瓢水喝,喝完把嘴一擦,道,“我和鐵柱在半道上聽人說起,就趕緊回來了,王奮有病,雪梅可絕對不能嫁!”
鐵柱就是李晚晴的大哥,李鐵柱。
“還有誌偉生病這麼大的事,你怎麼也不跟我們說一聲,你若是說了,我們才好給你想辦法!”
李鐵柱看著自己妹妹被曬得黢黑的臉,滿是心疼。
李晚晴搬出兩張板凳,即便上輩子活到六十多歲,現在見到親哥,她隻覺得自己又回到十幾歲,碰見啥麻煩都可以跟親哥哥講。
張雪梅端著餃子:“舅舅,舅媽!我這餃子還沒動,你們來得急,肯定還沒吃吧?”
說著,她就要拿兩個空碗。
楊水花伸手就把她按下了,“不用,這會兒也吃不下。”
“晚晴,今天的事,你到底怎麼想?”
李晚晴坐回凳子上,臉色嚴肅:“我還能如何想?無非就看張誌偉這白眼狼如何做,他要是真入贅王家,我高興還來不及。”
‘要麼離婚,要麼就入贅’。
這句話,是真實想法。
張誌偉畢竟是她親生的兒子,而且都二十好幾,塞不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