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堂門外的陽光,並未驅散薛蟠心頭的寒意。
他失魂落魄地跌坐在椅子上,雙目失神,嘴裏反複念叨著那句魔咒般的“他怎麼會知道”,方才那不可一世的囂張氣焰,早已被一種更深沉的、源於未知的恐懼所取代。
賈蘭則靜靜地站在自己的座位旁,目光複雜地看著那張被他悄然撿起的草紙。
“揚州、鹽課、林如海......”
這幾個字,像三把滾燙的烙鐵,印在他的心上。
林如海是誰?
當今聖上親點的巡鹽禦史,更是自己那位遠在揚州的林妹妹的父親。
鹽課,更是維係國朝財政的命脈之一,是朝廷最敏感的神經。
而賈環,一個久居深宅、昨日才剛剛走出小院的庶子,竟然將這三者,用一種不經意的方式,聯係在了一起。
這絕非巧合!
賈蘭的心,第一次不受控製地劇烈跳動起來。
他忽然意識到,這個剛剛入學的三叔叔,他所圖謀的,恐怕根本不是家學裏的一席之地,甚至也不是父親的幾句誇讚。
他的目光,似乎從一開始,就越過了這榮國府高高的院牆,投向了那波譎雲詭的朝堂之上。
他小心翼翼地將那張紙折好,藏入袖中,再抬起頭時,臉上已恢複了往日的沉靜。
隻是那雙清澈的眸子裏,多了一份同齡人絕不會有的深思與凝重。
他看了一眼兀自失神的薛蟠,又看了一眼那些作鳥獸散的跟班,沒有多言,默默地收拾好自己的書本,轉身離去。
另一邊,賈環走在回院的路上,步履從容。
錢槐跟在身後,激動得滿臉放光,壓低了聲音,語氣裏滿是崇拜:“三爺,您真是神了!奴才長這麼大,就沒見過薛大傻子那副見了鬼的慫樣!您那幾句話,比一百個嘴巴子都管用!”
“恐嚇,是下策。”
賈環目不斜視,淡淡地開口,“讓他自己感到恐懼,自己找上門來,才是上策。”
“找上門來?”
錢槐一愣,隨即恍然大悟,“您是說,他還會來找您?”
“會的。”
賈環的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查的弧度,“他是個蠢人,但蠢人最懂得趨利避害。當他發現自己的拳頭打不到人,反而會惹來一身騷的時候,他就會開始用他那不甚靈光的腦子,去思考對自己最有利的選擇。而我,剛剛已經給了他那個選擇了。”
錢槐聽得雲裏霧裏,但他已經學會了不去追問自己不懂的事情。
他隻需要知道,自家三爺,算無遺策。
就在這時,賈環的腦海裏,那熟悉的電子音再次響起。
【叮!檢測到宿主在家學之中,以超凡學識震懾師長,以智謀碾壓對手,初步建立“智者”與“強者”形象,名望值大幅提升!】
【名望值:+80!】
【當前名望值:240】【叮!開啟新功能:名望值商城(初級)】
【商城說明:宿主可消耗名望值,兌換係統提供的各類資源與能力。當前為初級階段,僅開放部分基礎選項。】
一道新的光幕在賈環眼前展開。
【名望值商城(初級)】1.體質強化(初級):消耗100名望值。
小幅改善宿主身體素質,提升精力,減緩疾病影響。
記憶膠囊(一次性):消耗50名望值。
在24小時內,大幅提升記憶宮殿的活躍度,達到過目不忘的效果。
信息檢索(單次):消耗200名望值。
可向係統提問一個關於《紅樓夢》原著背景下的、非指向未來的具體問題。
(例如:“查詢薛家鹽引生意的具體虧空數額及原因。”)
賈環的腳步,微微一頓。
商城!
這才是係統真正的殺手鐧!
名望值不再隻是一個冰冷的數字,而是可以轉化為實實在在力量的資本!
尤其是那第三項“信息檢索”,簡直是為他量身定做的神器!
這意味著,他不僅擁有李巍的宏觀知識,還能通過係統,精準地掌握這個世界裏,那些隱藏在水麵之下的具體情報!
他強壓下心中的狂喜,麵上不露分毫,繼續向前走去。
回到小院,趙姨娘早已等候多時。
她顯然已經從某些渠道聽說了學堂裏的風聲,一見賈環回來,便激動地迎上來,臉上帶著想笑又不敢笑的古怪表情,壓著嗓子道:“我的兒,我聽說......你把先生都說得愣住了?還把那薛家的大傻子給治得服服帖帖?”
“姨娘,我昨天說的話,您忘了?”
賈環看了她一眼。
趙姨娘立刻收斂了表情,連連點頭:“沒忘,沒忘!低調,要低調!姨娘都懂!”
說罷,她便喜滋滋地進廚房,張羅著給兒子做好吃的去了。
賈環則回到屋裏,關上房門,第一時間在心中默念:“係統,兌換‘體質強化(初級)’。”
【叮!確認兌換,消耗100名望值。當前剩餘名望值:140。】
【體質強化開始......】
一股微弱卻異常舒適的暖流,瞬間從他的四肢百骸中升起。
仿佛有無數個小太陽,在他身體的每一個角落裏散發著光和熱。
他那具因常年營養不良而略顯病態的身體,正在以一種不可思議的速度,發生著微妙的改變。
原本略顯滯澀的氣血,開始變得通暢,連日來用功讀書帶來的疲憊感,也一掃而空。
不過片刻,強化結束。
賈環隻覺得神清氣爽,身體裏充滿了久違的、屬於年輕人的活力。
這100點名望值,花得太值了!
身體,才是一切的本錢。
與此同時,榮國府的另一端,李紈居住的稻香村,一派清幽寂靜。
賈蘭一回來,便徑直走進了母親的房間。
李紈正坐在窗下,教導著丫鬟做些針線活。
她一身素服,眉眼間帶著淡淡的哀愁,卻自有一股與世無爭的嫻靜氣質。
見到兒子回來,她臉上露出一絲溫柔的笑意:“蘭兒回來了?今日在學裏,可還好?”
“母親。”
賈蘭走到她身邊,屏退了左右的丫鬟,這才從袖中,取出了那張寫著字的草紙,遞了過去,“母親請看。”
李紈疑惑地接過,當她的目光落在“林如海”三個字上時,那雙古井無波的眸子,驟然一縮,臉上血色褪盡。
“這......這是從何而來?”
她的聲音,都帶上了一絲顫抖。
賈蘭便將今日學堂之上,賈環的表現,以及自己撿到這張紙的經過,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
李紈聽完,久久不語。
她手握著那張薄薄的草紙,卻覺得重若千鈞。
她出身金陵名宦之家,父親是國子監祭酒,她比府中任何一個女眷,都更明白“巡鹽禦史”這四個字背後,所代表的滔天權力和無盡凶險。
“蘭兒,”
她猛地抬起頭,眼神前所未有的嚴肅,“此事,你知,我知,絕不可再讓第三人知道!這張紙,立刻給它燒了!”
“母親,為何?”
賈蘭不解,“三叔叔他,或許是想......”
“他想做什麼,都與我們無關!”
李紈厲聲打斷了他,聲音裏帶著一絲恐懼,“蘭兒,你要記住,你父親去得早,我們孤兒寡母,在這府裏,步步都要小心!朝堂之事,是潑天的禍水,我們沾惹不得,也沾惹不起!你唯一要做的,就是安安分分地讀書,將來考取功名,光耀你父親的門楣,這才是正道!”
說著,她親自將那張紙湊到燭火上,眼看著它化作一縷青煙,這才鬆了一口氣。
賈蘭看著母親那驚懼的模樣,沉默了。
他知道母親是為了他好,可他的心裏,卻無論如何也無法平靜。
那個三叔叔,那個看似平靜,實則在深淵之上行走的孤獨身影,已經在他心裏,留下了一道永遠無法抹去的影子。
梨香院,薛蟠的住所。
“砰!”
薛蟠一腳踹開房門,像一頭被激怒的公牛,紅著眼睛在屋裏橫衝直撞,將桌上的茶具、擺設掃落在地,發出一陣劈裏啪啦的巨響。
“反了!都反了!一個小小的庶子,也敢爬到老子頭上作威作福!”
他咆哮著,卻掩飾不住聲音裏的色厲內荏。
他院裏的丫鬟、小廝們嚇得跪了一地,噤若寒蟬。
發泄了一通,薛蟠那股邪火非但沒下去,心裏的恐懼反而越來越盛。
賈環那平靜的眼神,那幽幽的話語,像鬼魅一樣纏著他。
他知道,這事,他解決不了。
在這賈府裏,能幫他出主意的,隻有一個。
他猛地停下腳步,眼睛一亮,仿佛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他一把推開身邊的小廝,也顧不上穿好外衣,跌跌撞撞地就朝著院子的另一頭跑去。
那裏,是她妹妹薛寶釵的繡房。
此刻,薛寶釵正臨窗而坐,手中拿著一卷書,看得入神。
她生得肌骨瑩潤,舉止嫻雅,氣質沉靜如水,與她那粗鄙不堪的兄長,簡直判若兩人。
“哐當!”
繡房的門被粗暴地撞開,薛蟠像一陣風似的衝了進來。
寶釵秀眉微蹙,放下書卷,臉上露出一絲不悅,聲音卻依舊溫婉平和:“哥哥,何事這般驚慌失措?仔細嚇到了下人。”
“妹妹!我的好妹妹!你可得救救我啊!”
薛蟠一看到寶釵,就像是見到了救星,也顧不上什麼禮數,一個箭步衝到她麵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聲音抖得不成樣子。
寶釵被他抓得生疼,掙脫了一下,見他神情確實不對,這才鄭重起來:“哥哥,你先坐下,慢慢說。到底出了什麼天大的事?”
“是賈環!是那個小雜種賈環!”
薛蟠喘著粗氣,臉上滿是汗水和恐懼,他壓低了聲音,湊到寶釵耳邊,用一種近乎耳語的音量,將一句讓他魂飛魄散的話,說了出來。
“他......他知道咱們家,在揚州鹽引上的事!他全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