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義豐糧行......

劉掌櫃......

官府......

壟斷......

這些關鍵詞，組合在一起，構成了一張名為“絕望”的大網，正鋪天蓋地地朝著青陽縣城，乃至周邊所有村落的百姓，當頭罩下。

陳默吃完最後一個餛飩，連那鮮美的湯都喝得一滴不剩。

他將十五文錢輕輕放在桌上，原本因賺到第一桶金而產生的些許喜悅，此刻已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沉重的冷靜。

他站起身，沒有絲毫猶豫，徑直朝著商人口中提到的，城西的義豐糧行方向走去。

他必須親眼去看看，如今的米價，到底到了何等瘋狂的地步。

越是往城西走，街道便越是蕭條，空氣中的那股熱鬧氣也漸漸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壓抑的沉寂。

還未到糧行門口，陳默便看到一條長長的隊伍，從一個大院門口，一直延伸到了街尾。

排隊的，無一不是和他來時路上遇到的鄉民一樣，衣衫襤褸，麵有菜色。

他們臉上帶著焦急、期盼，以及更深層次的麻木。

隊伍的最前方，便是義豐糧行那高大的門臉。

門口站著四五個身材壯碩、手持棍棒的夥計，他們滿臉橫肉，眼神凶悍，不像米行的夥計，倒更像是官府的打手。

“排好隊！都給老子排好隊！誰敢插隊，打斷他的腿！”

一個領頭的夥計，不耐煩地用棍子敲打著地麵，衝著人群大聲嗬斥。

隊伍蠕動得異常緩慢。

陳默看到，一個頭發花白的老漢，顫顫巍巍地捧著一個小布袋，裏麵裝著他全部的家當。

他將布袋遞進窗口，苦苦哀求著：“掌櫃的，行行好，就給一升......隻要一升糙米就行，家裏的孫子已經兩天沒吃東西了......”

窗口裏，一個尖嘴猴腮的賬房先生，連眼皮都沒抬一下，冷冷地吐出一個字：“錢。”

“有，有......”

老漢連忙將布袋裏的銅錢全都倒了出來，仔細地數了一遍又一遍，一共是四十二文。

賬房先生瞥了一眼，不屑地撇了撇嘴：“四十二文？隻夠買半升。愛買不買，不買就滾，後麵還有人等著呢！”

“半升？昨天......昨天還能買大半升的啊！”

老漢急得老淚縱橫，“掌櫃的，求求您了......”

“滾！”

那領頭的夥計見狀，立刻大步上前，一把將老漢粗暴地推開。

老漢本就營養不良，哪裏經得住這一推，踉蹌幾步，一屁股摔倒在地，布袋裏的銅錢撒了一地。

周圍的人，眼中閃過一絲不忍和同情，但更多的是恐懼。

沒有一個人敢上前去扶，生怕惹禍上身。

陳默的拳頭，在袖子裏，猛地攥緊。

指節因為用力，而捏得發白。

這就是災荒年的世道。

人命，比米賤。

他沒有再排隊，因為那已經沒有任何意義。

他轉身走進對麵一個無人的小巷，靠在冰冷的牆壁上，胸中一股怒火與寒意交織，讓他整個人都像是一塊即將爆發的寒冰。

七十文。

他辛辛苦苦，冒著生命危險，砍了一百五十斤柴，挑了二十裏山路，才換來的七十文錢。

在這裏，竟然連一升半的糙米都買不到。

一升米，大約三斤。

他們一家四口，省著吃，一天也要消耗半升。

這點米，連三天的口糧都不夠！

靠賣柴火養家糊口？

這條路，在義豐糧行那高到天際的米價麵前，變成了一個笑話。

坐吃山空是死路一條，而辛勤勞作，似乎也看不到任何希望。

這張由官商勾結織成的大網，將所有底層百姓的活路，都堵得死死的。

怎麼辦？

陳默的後背緊緊貼著冰冷的牆壁，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憤怒解決不了任何問題，隻會讓他和家人死得更快。

必須想一條新的出路！

一條能夠繞開這條“賣力氣換糧食”死循環的路！

他緩緩閉上眼睛，在心中呼喚出了那個隻有他能看到的淡藍色虛擬麵板。

【宿主：陳默】

【生存點：3．3】

【係統商城（已開啟）】

【係統功能：掃描兌換】

生存點還剩下3．3。

這點數，若是直接兌換糧食，倒是可以換一斤糙米。

但這治標不治本，下一次呢？

下下次呢？

他不可能永遠依靠這點微薄的生存點過活。

他的目光，在係統商城裏飛速地瀏覽著。

食物、工具、藥品......

他需要找到一種東西。

一種價值高，體積小，利潤大，並且能在這個時代，被解釋得通的東西。

突然，他的目光，定格在了生活雜物分類的一個商品上。

【精煉細鹽（一斤裝）：5生存點】

鹽！

陳默的腦中，仿佛有驚雷炸響！

在大夏王朝，鹽和鐵一樣，是官府嚴格管控的專賣品！

市麵上流通的，都是官府鹽場生產的粗鹽，色澤灰黃，味道苦澀，還夾雜著大量的雜質。

而係統商城裏這種“精煉細鹽”，商品介紹上寫著：雪白無暇，鹹味純正，無任何苦澀雜味。

這種品質的鹽，在這個時代，絕對是堪比黃金的奢侈品！

是隻有那些真正的王公貴族，頂級豪門，才有可能享用到的東西！

尋常百姓，別說吃，恐怕連見都未曾見過！

一個大膽的計劃，瞬間在陳默的腦海中成型。

賣柴火，是體力活，賺的是辛苦錢。

而賣鹽，賣這種頂級的私鹽，賺的，將是百倍，甚至千倍的暴利！

隻要能將這精鹽賣出去，別說區區米價，就算是金山銀山，他也能搬回家！

然而，問題也隨之而來。

第一，他沒有足夠的生存點。

兌換一斤精鹽，需要5個生存點，他還差1．7個。

第二，也是最關鍵的，這種犯禁的東西，該賣給誰？

如何才能在不暴露自己的情況下，安全地換成錢？

第一個問題，不難解決。

陳默的目光，在眼前這條肮臟的小巷裏掃過。

破瓦片，爛布頭，發黴的木塊，幹結的泥土......

這些在別人眼中一文不值的垃圾，在他眼裏，全都是閃閃發光的生存點！

他立刻開始行動。

他裝作不經意地在巷子裏踱步，腳尖看似隨意地踢開一塊破瓦，手不著痕跡地拂過牆角的蜘蛛網。

【叮！掃描到破碎瓦片，可兌換0．02生存點。】

【叮！掃描到廢棄蛛網，可兌換0．01生存點。】

【叮！掃描到風幹的動物糞便......】

【兌換！全部兌換！】

不過一刻鐘的工夫，陳默就在這條小巷裏，湊夠了所需要的1．7個生存點。

【生存點：5．0】

第二個問題，才是真正的考驗。

他不能隨便找個店鋪就去兜售，那樣做，無異於自投羅網。

他需要一個有實力，有需求，且相對可靠的買家。

一個名字，立刻浮現在他的腦海中。

福臨樓！

孫管事！

福臨樓是青陽縣城最大的酒樓，他們的客人，非富即貴，絕對消費得起這種頂級精鹽。

而且，越是頂級的酒樓，對食材的要求就越是苛刻。

這種能極大提升菜品口感和檔次的精鹽，對於他們來說，有著致命的誘惑力。

更重要的是，他剛剛和孫管事做過一筆交易。

對方雖然精明，但還算講規矩。

最關鍵的是，陳默在他麵前，已經留下了“不卑不亢，有膽有識”的初步印象。

這為他接下來的談判，打下了一個很好的基礎。

就是他了！

陳默眼中精光一閃，不再有絲毫猶豫。

“係統，兌換一斤裝精煉細鹽！”

【叮！消耗5生存點，兌換成功！】

下一秒，一個用厚實的油紙精心包裹好的、沉甸甸的包裹，憑空出現在他的懷中。

陳默甚至不用打開，就能想象到裏麵那如同白雪一般的鹽粒。

他將包裹小心地揣進懷裏最貼身的位置，又將剩下的二十文錢和幾張兌換來的，準備給嫂嫂做樣板的草紙分開放好，整理了一下衣衫，讓自己看起來不再那麼狼狽。

然後，他邁步走出了這條改變他命運的小巷，再次朝著城東的方向走去。

這一次，他的步伐，比來時更加堅定，更加沉穩。

他的身份，已經悄然發生了轉變。

不再是一個單純賣力氣求生的鄉下少年。

而是一個手握著這個時代頂級資源的，未來的鹽商！

他抬起頭，看了一眼天空中那輪毒辣的太陽，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你們控糧，我控鹽，咱們就看看，這青陽縣城，到底誰能笑到最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