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愛”?
原來......如此。
原來那些年眉眼彎彎的“硯辭哥哥”,那些不顧規矩的親昵,那些撒嬌耍賴......都是假的?她從未愛過?
所以才能在他麵前如此倔強,如此不屑一顧,寧可被打死也不肯低頭認錯。
因為從未放在心上,所以連恨都吝嗇給予,隻剩冰冷的“沈大人”。
一股被徹底愚弄的羞辱感,瞬間衝垮了心頭那點莫名的煩躁和刺痛。
他覺得自己像個徹頭徹尾的笑話。
為她憂心忡忡夜不能寐是笑話。
那九十九鞭揮下時心底隱秘的抽痛更是天大的笑話!
原來她蕭玥,從未將他沈硯辭放入眼中。
他猛地轉身,袍袖帶起一陣淩厲的冷風,再未看那帷幔深處的高熱病人一眼,大步離去,背影決絕得沒有一絲溫度。
他們之間,似乎永遠隔著無法逾越的誤會深淵。
這場險些奪命的風波,最終以一種近乎屈辱的方式“翻篇”。
三日後,都察院一紙冰冷公文送至公主府。
言公主德行有虧,私庫財物來源存疑,為平息民憤、補償賑災虧空,即日起,查封公主全部私庫,財物充公。
沒有審問,沒有辯解的機會。
沈硯辭用朱筆在那公文上冷硬地批下一個“準”字,力透紙背,如同蓋棺定論。
蕭玥站在庫房外,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陽光照在她蒼白依舊的臉上,有種近乎透明的脆弱。
錢財,身外物罷了。
連心都死了,這些又算什麼?
可是她還是恨啊,恨沈硯辭的不信任,恨他不給自己任何辯解的機會。
他說希望天下海晏河清,百姓富足,想成為一個真正為民謀福祉的好官。
她都明白,所以即便貴為公主,也願意節儉,也願意將自己所有的身外之物換成糧食,捐給受災的民眾。
可笑的是,現在沈硯辭隻會鞏固手裏的權力,所有年少時的宏遠,似乎隻有蕭玥一個人記得。
可悲可歎。
半月後,宮中有宴。
為慶賀南境捷報,亦是安撫近來因“公主風波”而略顯緊繃的朝堂氣氛。
這是蕭玥傷愈後第一次露麵。
她安靜地坐在最角落的位置,與周遭的喧鬧格格不入。
唯有纖細的頸項間,貼身戴著一枚小小的月形玉環。
這是她僅剩的、屬於過去的念想,沈硯辭少年時所贈,刻著“願為卿月”四字。
雲染端著酒壺,腳步“不穩”,踉蹌著朝蕭玥這邊走來。
她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驚慌,眼看就要摔倒。
雲染的手“慌亂”地向前一抓,指尖“不經意”地狠狠勾住了蕭玥頸間那根細細的紅繩。
一聲輕響,在喧鬧的樂聲中微不可聞。
那枚小小的月形玉環墜落在地,滾了兩滾,停在光滑的金磚上。
蕭玥渾身一僵,垂眸看去。
就在這一刹那,雲染仿佛為了穩住身形,穿著繡鞋的腳“恰好”向前一踏。
清脆的碎裂聲,異常清晰地響起。
小小的玉環,在雲染的鞋底,瞬間四分五裂。
沈硯辭幾乎是條件反射般,瞬間起身,一個箭步跨到雲染身前,高大的身軀將她嚴嚴實實擋在身後。
他眼神銳利如鷹隼,緊緊盯著蕭玥,帶著全然的戒備和警告。
他甚至已經做好了迎接她暴怒、失態、甚至瘋狂咒罵的準備。
畢竟,那是他少年心意的見證,是她貼身珍藏、唯一剩下的舊物。
然而,蕭玥隻是緩緩地抬起眼。
她的目光掃過地上那攤碎裂的玉片,眼神平靜得可怕,沒有一絲波瀾。
然後,她移開了視線,重新望向虛無的角落,仿佛剛才碎掉的,不過是最普通不過的一件東西,根本不值得她多看一眼。
沈硯辭擋在雲染身前的手臂,僵硬地垂落下來。
他看著她那平靜到死寂的眼神,看著她唇角那抹近乎嘲諷的漠然,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攥住,猛地縮緊。
她真的......一點都不在乎。
連這最後的念想,碎了也就碎了?
擋在雲染身前這個下意識的保護動作,此刻顯得如此可笑又刺眼。
他護著的人,踩碎了她最後的珍視。
而她,卻連一個憤怒的眼神都吝於給予。
雲染躲在他身後,看著蕭玥平靜無波的臉,心頭也莫名地一沉,竟生出一絲難以言喻的恐慌。
這平靜......比任何歇斯底裏都更讓人心驚。
碎裂的玉片靜靜躺在冰冷的地上,映照著滿堂虛假的繁華。
也映照著兩顆同樣劇痛卻再無法靠近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