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鴻不再搭理他們,拖著狼皮進了自家破院子。
他挑了三張品相最好的狼皮,仔細卷好收起來,準備回頭拿去縣城換錢。
剩下那張皮毛差點的,他想了想,割下塊巴掌大、毛色還算順溜的,又從昨天剩下的豬肉裏頭挑了塊肥瘦勻實的,一起拿著去了隔壁李嬸家。
“李嬸,這個拿著。”
李嬸推了半天,張鴻硬塞她手裏:“拿著吧,上次那叉子,頂了大用。”
他又割了一小塊狼皮,包了點肉,給村頭王爺爺送了過去。
做完這些,才回來琢磨剩下的。
狼肉糙,味兒衝,村裏人估計也嫌晦氣,不過換點零碎應該行。
他把狼肉切開,留了點自家嚼用,剩下的拿到村口,就說換糧食、換破布、換能用的家什家夥都行。
起先沒人敢上前,怕沾了狼的邪性。
後來,有那家裏實在窮得叮當響、孩子餓得直哭的人家,才猶豫著拿了點糙米或者幾個雞蛋過來換。
狼肉再不好,也是肉,刮刮油水,總比餓死強。
張鴻也不小氣,換多換少,看著給就成。
慢慢地,來換東西的人居然多了起來。
張鴻用狼肉換回來不少雜糧、幾件半舊的衣裳,甚至還有人抱來了幾隻半大的雞仔。
等天擦黑,四頭狼算是從皮到肉,都派上了用場。
雲娘一直沒怎麼說話,就在旁邊默默地遞個東西,打盆水,看著張鴻有條不紊地收拾狼皮、分割狼肉,看著他幾句話就鎮住了村裏那些想占便宜的,看著他把換來的東西一點點堆滿了牆角。
她心裏頭那點殘餘的害怕,早被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踏實感給擠走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仰望。
相公真的不一樣了。
他現在像座山,能把這個家給撐起來了。
村裏的風言風語,也徹底轉了向。
沒人敢再當麵說張鴻半個不字,背後嘀咕的,也多是咂舌和敬畏。
張鴻,從人見人嫌的“敗家子”,成了村裏人嘴裏那個“有本事的”“不好惹的”。
日子,好像真要往好了走。
張鴻站在院子裏,看著天色一點點黑透,心裏那根弦卻沒完全鬆下來。
七河村這邊,算是暫時鎮住了。
可縣城裏那個刀疤陳......
鴻運賭坊的賬還沒清,昨天又掃了康麻子的麵子。
那個從府城回來的狠茬子,怕是不會這麼輕易放過他。
更大的浪,還在後頭等著呢。
院子裏那股子血腥混著土腥的味兒,連著幾天都沒散幹淨。
張鴻把那三張品相最好的狼皮攤在院裏一塊還算平整的空地上。
皮子背麵還帶著些油膩膩的脂肪和筋膜,得刮幹淨,不然容易腐爛發臭,賣不出好價錢。
這活兒他上輩子在野外生存訓練時練過,不算生疏。
他找了塊趁手的石頭片子,又把那把繳獲來的匕首磨了磨,蹲下身,一點點刮著皮子內裏。
動作不快,但穩當,力道也勻。
雲娘端了盆水放在旁邊,又拿了些草木灰過來,安安靜靜地看著,學著他的樣子,用小刀刮另一張皮子邊緣的碎肉。
她手笨,刮得歪歪扭扭,還差點劃破皮板。
張鴻瞥了她一眼,沒罵,也沒攔著。
“慢點刮,順著紋路走,別把毛根傷了。”他沉聲指點了一句。
雲娘“嗯”了一聲,小臉繃得緊緊的,下刀更小心了。
刮幹淨油脂筋膜,張鴻又讓雲娘找來些鹽巴——那是他上次從縣城買回來的寶貝疙瘩,平時省著用。
他把鹽巴混著草木灰,均勻地塗抹在皮子內側,反複揉搓。
這是土法子硝皮,能吸掉水分,讓皮子更柔韌,也能防蟲蛀。
弄完這些,三張狼皮被他仔細卷好,用藤條捆紮起來,放在屋簷下陰幹,不能暴曬。
至於那幾株從狼肚子裏掏出來的紫紅色草藥,他用幹淨的布包了好幾層,塞進了懷裏最貼身的地方。
那玩意兒透著一股子異香,他直覺告訴他,這東西比狼皮金貴得多,得藏嚴實了。
又過了兩天,估摸著皮子幹得差不多了,張鴻才把處理好的狼皮重新捆上拖橇。
硝製過的皮子輕便了不少,也沒了那股熏人的腥臊,隻剩下皮革本身的味道。
“我去縣城,把皮子賣了,順便把賬清了。”臨出門前,他對雲娘說。
“你在家鎖好門,誰來也別開。”
雲娘點點頭,把一個裝著餅子和水葫蘆的布包遞給他。
這次去縣城,張鴻心裏有底氣多了。
他不光是為了賣皮子,更是要去把康麻子那邊的賬徹底了結。
縣城還是老樣子,人來人往,叫賣聲不絕。
張鴻沒去上次那家肉鋪,而是徑直往更熱鬧的南街走。
他記得那邊有幾家鋪子,掛著皮貨、山貨的招牌。
轉悠了一圈,他相中了一家門臉看著挺氣派的“聚寶行”。
鋪子不光賣皮貨,綢緞布匹、南北雜貨也都有,掌櫃的是個穿著綢衫、留著山羊胡的中年人,看著就精明。
張鴻把拖橇往門口一放,解開藤條,露出裏麵卷得整整齊齊的三張狼皮。
“掌櫃的,收狼皮不?”
山羊胡掌櫃抬眼皮打量了張鴻幾眼,又掃了掃那皮子,臉上沒什麼波瀾。
“狼皮?收是收,就是這年頭不太平,皮貨生意也淡......”他慢悠悠地說著,手指撚著胡須,一副興趣不大的樣子。
張鴻也不接他這話茬,直接把最上麵那張皮子解開,攤在地上。
“掌櫃的請看貨。”
那皮子硝製得不錯,皮板柔韌,毛色油亮,特別是胸口和背脊那塊兒,毛又長又密,幾乎沒什麼傷處。
“這是前幾天剛從大黑山裏弄出來的,正經的成年大狼,不是那些老弱病殘。”張鴻指著皮子,“刮油、揉製都弄利索了,掌櫃的是行家,好壞一摸便知。”
山羊胡掌櫃蹲下身,仔細看了看毛色,又伸手摸了摸皮板的柔韌度,還湊近聞了聞。
處理得確實幹淨,沒什麼異味。
這幾張狼皮,個頭都不小,毛色也算上乘,特別是沒什麼破損,是難得的好貨。
“嗯,皮子倒是不錯。”掌櫃的站起身,點了點頭,“就是這狼皮嘛,凶物,寓意不好,買家也挑剔......這樣吧,三張皮子,我給你算六兩銀子,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