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急著下去,靠著石頭緩了口氣,耳朵仔細聽著周圍動靜,怕跑掉那頭引來別的麻煩。
確認沒危險了,這才走下坡,開始收拾東西。
剝皮是細致活,得完整,才能賣上價。
張鴻下刀很穩,口子開得不大不小,順著筋膜走,動作麻利。
以前在林子裏混,這都是吃飯的本事。
很快,四張還帶著熱乎氣的狼皮就剝下來了。
就在他收拾最後一頭狼,就是被他第一箭射翻那頭最大的時候,手摸到狼肚子裏,有個硬邦邦的東西硌手。
他心裏一動,用匕首尖小心翼翼劃開胃袋。
一股子濃鬱但並不難聞的藥草香氣猛地散出來!
胃裏麵,除了些沒消化完的碎肉骨頭渣子,居然還有幾棵半爛的、根莖是紫紅色的草!
這玩意兒......
張鴻皺起眉頭,腦子裏飛快翻著原主那些亂七八糟的記憶。
好像在哪本破爛醫書雜記上見過圖,紫紅色的根加上葉子邊上帶著小毛刺......
難道是......紫血參?!
聽說這玩意兒寶貝得很,長在懸崖峭壁,專補元氣救命的好東西!
值老鼻子錢了!
張鴻的心臟“咚咚”跳了兩下!
真是走了狗屎運,這狼窩旁邊居然長這種好東西?!
他趕緊把那幾株半消化的紫血參掏出來,用幹淨的大葉子小心包好塞進懷裏貼身放著。
這幾根草,怕是比這四張狼皮加起來還金貴!
張鴻拖著東西下山,步子比上次拖野豬那回沉得多。
四張狼皮,死沉死沉壓在拖橇上,一股子血腥氣混著山裏特有的草木土腥味兒,熏得人腦門子發衝。
他身上那件破粗布褂子又多了幾道口子,臉上也掛了彩,幹掉的血漬黏在皮膚上,有點發緊。
人看著是狼狽,可那股勁兒,跟前兩天又不一樣了。
還沒到村口,就有眼尖的小娃瞅見了他,尖著嗓子就喊上了:“張鴻回來了!他又拖東西回來了!”
這下子,比上次動靜還大。
不光地裏刨食的,連屋裏貓著的都鑽了出來,黑壓壓一片圍在村口那條爛泥道上。
等看清楚拖橇上不是野豬,是四張灰不溜秋、一看就是山裏頭那種要命的惡狼皮子時,人群裏先是死一般的靜,接著就是一片抽涼氣的聲音!
“狼......狼皮!”
“我的媽!他......他一個人弄死了四頭狼?!”
“扯淡吧?大黑山的狼崽子多狠呐!”
“看那皮子......好像還熱乎著......”
嗡的一聲,底下人炸了鍋,比上次看見野豬那回,臉上那神情,複雜多了。
野豬再橫,也是個畜生。
狼這玩意兒成群結隊的,又刁又狠,村裏那幾個老獵戶都不敢輕易去撩撥!
這張鴻,一個人弄回來四張?
嘀嘀咕咕的聲音更響了,酸的,妒的,還有人下意識往後退了兩步,好像張鴻身上也沾了狼的凶氣。
張鴻臉上沒啥表情,拖著狼皮隻管往家走。
人堆子自動讓開條道,這次沒人敢往前湊了。
偏偏這時候,上次那個說話陰陽怪氣的瘦高個又擠了出來,旁邊還跟了倆村裏有名的二流子。
瘦高個盯著那四張狼皮,眼珠子都快紅了,扯著嗓子喊:“喲?張鴻,行啊你,這狼......是你自個兒打的?別是哪個倒黴獵戶下了套讓你小子撿了便宜吧?”
他這麼一嚷嚷,旁邊那倆貨也跟著起哄。
“就是,一個人幹四頭狼?蒙誰呢!”
“走了狗屎運罷了!”
瘦高個往前湊了湊,臉上堆著假笑:“張鴻啊,這狼皮是好東西,可也邪性,按老規矩打著這種凶物,得拿點出來給大夥分分,壓壓驚去去晦氣。”
話裏話外的意思,就是要明搶。
張鴻停了步子,轉過身。
他沒吭聲,伸手就拎起一張最大血腥味最衝的狼皮“呼”一下子,甩手扔到瘦高個腳跟前!
那狼皮又重又軟,帶著沒幹透的血水和一股子野獸的臊臭,啪嘰一聲悶響濺起一片塵土。
瘦高個“媽呀”一聲尖叫,腿一軟就連滾帶爬退了好幾步差點坐地上,臉都白了。
旁邊看熱鬧的也嚇了一跳,呼啦啦又退開一大圈。
張鴻冷颼颼地掃了瘦高個一眼,聲音不高,但那股子寒氣,直往人骨頭縫裏鑽。
“想要?”
“自個兒進山拿去。”
“大黑山裏頭,有的是。”
他指了指地上的狼皮,又朝遠處黑黢黢的山脈揚了揚下巴。
“有那本事,你也拖幾張回來。”
瘦高個一張臉憋得通紅,看看地上那玩意兒,再瞅瞅張鴻那張沒啥表情卻滲人的臉,兩條腿篩糠似的抖,一個屁都放不出來了。
旁邊起哄那倆也蔫了,腦袋耷拉著不敢再吱聲。
人群裏有人憋不住笑出了聲,還夾著幾聲不屑的“呸”。
這時候,隔壁李嬸擠了進來,嗓門挺大:“打狼那是玩命的勾當!張鴻有這能耐,那是豁出命換來的!有些人呐,自個兒沒卵用,就知道眼紅嚼老婆舌!”
她又衝張鴻這邊點點頭,臉上是實打實的佩服:“好小子,真給你李嬸爭氣!”
村頭王爺爺也拄著拐棍顫巍巍過來了,咳嗽兩聲,拿那雙渾濁的老眼瞪了瘦高個那夥人一眼:“都杵這兒幹啥!看耍猴呢?自家地裏的草拔幹淨了?”
王爺爺在村裏說話還有點分量,他一開腔,瘦高個幾個臊眉耷眼地鑽人堆裏不見了。
張鴻衝李嬸和王爺爺那邊微不可查地點了下頭。
然後,他掃了一圈圍著的人,聲音提了提,讓每個人都能聽清。
“我張鴻,以前不是東西,那都過去了。”
“現在,就想安生過日子。”
“這狼皮,是我拿命換的,誰他娘的再敢打歪主意......”
他話音一頓,最後落點在自家院牆上斜掛著的那把新弓上。
“到時候,別怪我這弓箭,不長眼!”
這話砸下來,硬邦邦的,帶著一股子不容置疑的狠勁。
圍著的人心裏都咯噔一下。
眼前這個張鴻,真不是以前那個能隨便拿捏、嘲笑的窩囊廢了。
他變了,變得......讓人心裏頭發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