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睢寧伸出手。
陸時安將報告折好塞進西裝內袋,動作十分迅速。
“隻是常規檢查。”他的聲音太過平靜,唐睢寧竟然有些看不透他,“我已經安排好了,你現在需要立刻進行一個小手術。”
“什麼手術?”她輕聲問。
陸時安避開了她的視線,轉向一旁的醫生:“可以開始了。”
兩名護士走上前來,不由分說地扶住唐睢寧的手臂。
“陸時安。”她提高聲音,指甲陷入掌心,“我有權知道!”
“隻是個小手術。”他打斷她,終於看向她的眼睛,那雙眸子黑沉沉的,“睢寧,相信我,我不會害你。”
唐睢寧直直看著他,卻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她能感覺到冰涼的液體被注射進身體。
但在麻藥生效前,手術刀已經割開了唐睢寧的皮膚,這股疼痛直衝大腦,她的眼前漸漸變得模糊。
陷入黑暗的前一秒,唐睢寧眼前浮現的是陸時安冷漠的雙眼。
意識再次回歸時,唐睢寧首先感受到的是後腰處尖銳的疼痛。
她睜開眼,病房裏空無一人,隻有監護儀器發出規律的“滴滴”聲。
她艱難地撐起身子,一陣劇痛立刻從腰部蔓延至全身。
床邊的衣架上掛著陸時安的外套,一張紙從口袋裏露出一角。唐睢寧伸手去夠,牽動了傷口,冷汗瞬間浸透了病號服。
【骨髓捐獻同意書】
紙上的字跡在眼前模糊又清晰。唐睢寧死死盯著宋臨霜三個字,耳邊嗡嗡作響。
難怪陸時安不敢告訴她手術內容……難怪他那麼著急地把她送進手術室……
唐睢寧顫抖著將同意書塞回陸時安的口袋,忍著劇痛下了床。
走廊上空無一人,慘白的燈光將她的影子拉得很長。隔壁病房的門虛掩著,陸時安的聲音清晰地傳出來。
“你不怕睢寧知道嗎?”宋臨霜的聲音帶著病弱的喘息,卻掩不住其中的得意。
“她不會知道。”陸時安的回答斬釘截鐵。
“謝謝你為我做的這一切,我……”
“僅此一次。”陸時安打斷她,似乎是又說了些什麼,但唐睢寧已經聽不進去了。
她靠在牆上,雙腿發軟。
後腰的傷口疼得像是有人用燒紅的鐵棍在那裏攪動,但比起心口的疼痛,這根本不算什麼。
回到病房時,唐睢寧的嘴唇已經被自己咬出了血。
她剛躺上床,房門就被推開。陸時安站在門口,額前的碎發有些淩亂。
“你醒了?”他快步走到床邊,伸手想碰她的額頭,又在半空中停住,“感覺怎麼樣?”
唐睢寧看著他懸在空中的手,輕聲問:“我做了什麼手術?身體很不舒服。”
陸時安的喉結滾動了一下:“那我去喊醫生。”
他在逃避。這個認知讓唐睢寧的心又冷了幾分。
“宋臨霜怎麼樣了?”她換了個問題,聲音平靜得連自己都驚訝。
陸時安眼底閃過一絲幾不可察的亮光,隨即又掩飾性地垂下眼簾:“她替你擋刀是她的榮幸,你不必擔心。”
榮幸。唐睢寧幾乎要笑出聲來。這場自導自演的苦肉計,確實值得一句“榮幸”。
“我累了。”她閉上眼睛,不想再看他虛偽的表演,“想再睡會兒。”
陸時安站在床邊沒有動。唐睢寧能感覺到他的目光落在自己臉上,像是要在她平靜的麵具上找出什麼破綻。
最終,他歎了口氣:“好,你休息。我就在外麵,有事叫我。”
門關上的聲音很輕,但在唐睢寧耳中卻如同驚雷。她睜開眼,淚水終於決堤而出,無聲地浸濕了枕頭。
窗外的雨下得更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