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娘抬手,一記耳光扇在我臉上。
“你這個逆女!我今天非打死你不可!”
她另一隻手揚起,眼看又要落下,卻被顧言之攥住了手腕。
“母親大人,息怒。”
“清月隻是一時糊塗,您消消氣,回去我再好好與她說。”
我娘卻甩開他,反手抓住他的衣袖,“言之啊!娘知道你這些年不容易,是我們家對不住你!娘早就把你當親兒子了!”
“她不道歉,娘給你道歉!你千萬別生她的氣!”
話音未落,她腿一軟,竟當著所有人的麵,給顧言之跪了下去。
四麵八方的指點和私語,彙成一片嗡鳴,把我最後一絲體麵剝得幹幹淨淨。
我怔怔看著跪在地上的母親,突然很想笑。
笑我這荒唐的人生。
我抬起頭,去看顧言之,“顧言之......”
我的聲音不大,周遭卻一下子靜了。
顧言之低頭看我,目光沉沉,辨不清情緒。
我扯了扯嘴角,“我同你道歉,對不住。現在你滿意了?”
我又去看我娘,“娘,您滿意了?我可以走了嗎?”
說完,我轉身就走。
顧言之追了出來,我娘也踉蹌著跟上。
他叫了輛馬車,塞了些碎銀,先把我娘送了回去。
他把外袍披在我身上,我沒動。我娘看我不再掙紮,這才一步三回頭地上了車。
“走吧,回府。”他垂下手,牽住我,轉身走向府衙外的馬車。
剛一回頭,便和昭昭撞了個正著。
她的視線落在我們交握的手上,臉上的笑僵了一瞬,卻又很快揚起來,“狀元爺,我看天色陰沉,怕是要下雨,您走得急,奴家便下來給您送把傘。”
她頓了頓,聲音更軟,“時辰不早了,奴家......也未帶傘......”
這是要顧言之順道送她。
想來,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我想抽回手,顧言之卻握得更緊。
他難得強硬。
天色很暗,風也突然大了起來。
風卷起她的裙擺,襯得那身影愈發單薄伶仃。
“狀元爺......”
顧言之聲音冷得沒有一絲溫度,“你明日,便回江南去吧。”
她愣住,眼圈瞬間就紅了,“為何?”
他毫無憐惜之意,“若非要個緣由,便是我夫人,不喜歡你。”
說完,他拉著我上了馬車。
車上,我一言不發。
顧言之先開了口:“身上好些了?快入冬了,今年我們帶阿念回鄉祭祖吧?爹娘總念叨你和阿念,回去住一陣子,熱鬧些。”
我沒理他。
他繼續說:“還在氣?你不喜歡她,我已經讓她走了,還不滿意?”
他這副心平氣和的樣子,怕是已經忍到了頭。
我點點頭:“肚子還是有些不舒服,我先睡會兒。”
他狐疑地看了我一眼,伸手將車裏的暖爐撥得更旺了些。
我不想再爭辯,也不想再回頭看。
那一晚,我看過阿念後,睡得很早。
第二日,顧言之出門前,親了親我的額頭,讓我等他回來用晚飯。
他就是這樣,犯了錯,卻總能若無其事地翻篇。
我起身,將寫好的和離書放在他書案上,然後去了阿念的院子。
他看見我很高興,聽說我要帶他去吃城東最有名的糖葫蘆,更是歡呼雀躍。
直到送他回房,我蹲下身,用力抱了他很久。
看著他進了屋,看著窗紙上小小的影子,我在院門口站了許久。
冷靜下來後,我隻帶了個小包袱,從後門離開了狀元府。
在登上南下的商船前,我拔下頭上那支他送的簪子,也是我身上唯一值錢的東西,用力扔進了河裏。
我曾將所有人都放在自己前麵,母親、弟弟、孩子......可退讓換不來一句好,體貼也攔不住他流連花叢。
夠了。
從今往後,沈清月隻為自己而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