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汗水打濕了蘇妄的秀發，讓她稍顯狼狽。

她不顧狼狽，溫和看向嬰兒：“爺爺又胡說，她才剛出生，哪裏看得出像誰？”

老太爺瞪眼：“都說女兒像爸。”

宋楚瑜得意地看了一眼顧沉舟，轉向老太爺時變成乖順模樣，輕言輕語說：“爺爺，我覺得更像妄姐。”

顧沉舟能看見宋楚瑜的挑釁，他該得意，畢竟蘇妄拚盡全力生下了他們的孩子。

他垂眼日落前的餘光透過窗戶灑進走廊，像是一條界線，隔開了他和他們。

早在宋楚瑜出現時，這條界限就存在了。

是他傻，一遍遍相信蘇妄的甜言蜜語，忽略了這條界限。

蘇妄被推回病房。

顧沉舟確定她無恙後，就想離開，就聽見蘇妄叫他。

“阿舟。”

他回頭，看見蘇妄笑著問他：“要不要抱抱孩子？”

他有些恍惚，那個滿眼都是他的蘇妄，似乎再次出現，他忍不住朝著她走了一步。

老太爺冷聲打斷了他的靠近：“你從產房出來，他都沒想著上前關心你，可見心裏有氣，怎敢讓他抱孩子？”

“再說，楚瑜還沒抱呢！”

結婚多年，老太爺不會不知道，他就算再厭惡宋楚瑜，也不會牽連無辜孩子。

指責他的話，不過隻是想讓宋楚瑜抱孩子而已。

蘇妄無奈一笑：“那就讓楚瑜先抱一抱孩子。”

這樣的場景出現了很多次，宋楚瑜很喜歡他的東西，能搶走的他都會用各種手段搶走。

每次蘇妄都會對他無奈一笑，用生完孩子就送宋楚瑜出國為理由，讓他讓一讓。

他已經習慣了。

或者說麻木了。

宋楚瑜輕輕地搖搖頭：“以後這就是沉舟哥的孩子，還是讓沉舟哥抱一抱。”

他眼尾紅了：“希望沉舟哥不要因為對我的誤會而對孩子帶有偏見，她也是妄姐的孩子。”

“我馬上就要出國了，抱了我會舍不得。”

“誰敢！”

老太爺震怒：“我看誰敢送你出國。”

他冷眼看向顧沉舟：“是不是你？”

顧沉舟能感覺到老太爺怒氣和惡意全朝著他而來，險些將他擊潰。

他想解釋，想說明他很快就會和蘇妄辦手續，可喉嚨像是被石頭堵住一般，說不出話來。

蘇妄開口對老太爺解釋：“是我想送楚瑜出國。”

老太爺不信：“如果不是他挑撥，你舍得把楚瑜送出國！”

他放話：“你要是怕他不滿，楚瑜和孩子和我回老宅，我來撫養。”

說完，他溫和地和宋楚瑜承諾，不會讓蘇妄送他出國。

宋楚瑜推遲，表示不想讓蘇妄開心。

他不想聽他們互相關心的話，想離開。

餘光瞥見蘇妄看著他，眼神透著點冷漠，眼尾下壓，看著像是不耐煩。

他知道，這是她麵對這種場麵常常會出現的表情。

往往她出現這種表情後不久，他就會妥協。

她想讓他妥協鬆口，讓宋楚瑜留下。

明明他的意見不重要，不管他妥協與否，他們都會按照自己的意思去做。

他們隻是在享受逼迫他低頭的樂趣，因為宋楚瑜喜歡看他妥協。

他喉結滾動了一下，艱難地說出一句：“孩子應該和爸爸待在一起。”

“我不是她的爸爸。”

蘇妄壓眉，半眯著的眼睛看起來很危險，似乎是在警告他。

他不是按照她的意思妥協了嗎？

她為什麼生氣呢？

老太爺哼了一聲：“說了句人話。”

蘇妄揉了揉眉心，對顧沉舟說：“我餓了，想喝你燉的湯。”

顧沉舟知道，她不是想喝湯，而是有話想和老太爺說，故意支開他。

宋楚瑜卻能留下，看來他們要聊的是他是否要留在國內的事情。

他也不想參與他們的討論，就走了。

合上病房門時，聽見宋楚瑜柔聲詢問蘇妄：“身上黏糊糊的不舒服吧？我抱你去洗漱？”

他聽見蘇妄應了一聲，之後她還說了什麼，他就聽不清了。

他呼吸重了幾分，消毒水味撲進鼻腔，讓他呼吸都覺得難受。

等他端著雞湯回到醫院，老太爺和宋楚瑜已經不在病房，就連孩子也不在了。

他沒問孩子的去向，給她擺了小餐桌。

蘇妄見雞湯上沒有一點浮油，笑了：“你還是在意我的。”

她的聲音輕柔，尾調微微上揚，讓人感覺到眷戀。

要不是顧沉舟早知她變心，此時會因為他一句話而心生留戀。

“多吃點肉，補充點體力，對恢複傷口有好處。”

蘇妄點頭：“你怎麼去了那麼久？”

因為要去拿雞。

在蘇妄懷孕之後，他經朋友介紹，插隊定了幾隻不吃飼料的跑山雞，想著給蘇妄補身體。

後來發生了很多事情，雞就沒去取。

今天蘇妄點名要喝湯，他就去取了雞，燉了。

這些事情不值一提，他隻說：“雞湯要小火慢燉才鮮美。”

蘇妄隻吃了幾口就放下了。

顧沉舟覺得有些可惜，那是辛苦燉出來的。

他起身想收拾小餐桌，卻被蘇妄握住了手腕。

她的大拇指從他的血管上劃過，摩挲產生的微微麻意順著血管傳遍全身。

這是她哄他的動作之一。

也是她和他說對他不利的事情之前，最喜歡做的動作。

他猜到是什麼，還是問：“你想和我說說話？”

蘇妄憂愁道：“爺爺不想楚瑜出國，我同他商議了，他會晚一年出國，你看可以嗎？”

她湊近他，在他的唇角落下一吻：“我保證一年後肯定會送他出國。”

之前，她也是這樣保證的。

生產之後就會送宋楚瑜出國。

要是他們真想送宋楚瑜出國，怎麼會把城西的畫室給他，還讓他在那裏畫雪景。

顧沉舟感覺到心臟悶疼，頭也有些發昏。

他不想同蘇妄計較她出爾反爾，也不想和她爭執她的諾言不可信。

“孩子應該跟著爸爸。”

顧沉舟怕蘇妄會誤會他自稱是孩子的爸爸，就補充了一句：“跟著生父。”

蘇妄的手突然用力，血管被擠壓的感覺有些難受。

他抬眼看向她，能看見她眼裏的怒火。

顧沉舟不懂，他順著她的話說了，她為什麼還是不高興呢？

蘇妄的感情幾經變化，最後歸於平靜。

她鬆開手，把垂落的發絲別在耳後：“這次算是我出爾反爾，你想要什麼補償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