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沉舟雖然被壓在地上,卻不肯彎下腰,他直接明了地說道,“不是我。”
“還敢狡辯!好!要不是現在蘇蘇去找修複師了,我一定要讓她看看你這副德行。”
“你給我跪好。”老太爺的拐杖重重砸在地上,“我警告你把畫粘好,粘不全,就不要起來了!”
深夜十二點,偌大的大廳裏隻剩下顧沉舟一個人跪在冰冷的地麵上,手顫抖著在地上拚湊著碎畫片。
“沉舟哥,別熬了。”宋楚瑜的聲音從門口傳來,腕間銀鐲晃出冷光,“爺爺也是氣糊塗了,這畫本就是送我的,碎了就碎了......”
“閉嘴。”顧沉舟忽然抬頭,碎發沾著金箔貼在額角,“這裏沒有其他人,你不用在我麵前假惺惺的,你做了什麼事,你我心知肚明。”
宋楚瑜的睫毛顫了顫,故作受傷的樣子:“我沒有......沉舟哥你怎麼能這麼想我......”
“我隻是來幫你的啊!”
他說著,趁顧沉舟不注意把手伸向了原本畫框上已經粘好的畫。
“別碰!”顧沉舟伸手去攔。
下一秒,清脆的撕 裂聲響起——剛剛拚好的畫被撕成兩半。
“哎呀,真是不好意思啊......”
宋楚瑜的聲音帶著挑釁,在看向顧沉舟時勾起唇角。
“我不是故意的,沉舟哥你可別生氣......”
怒火衝上頭頂的瞬間,顧沉舟的巴掌已經落了下去。
宋楚瑜的臉偏向一側,耳尖立刻泛起紅痕。
“砰——”蘇妄推開客廳的門,看見宋楚瑜捂著臉往後退,她的瞳孔驟然縮緊:“顧沉舟,你又做了什麼?”
宋楚瑜低低地抽噎起來,指尖絞著蘇妄的袖口:“是我不好,不該碰沉舟哥的東西......”
蘇妄心疼地看了看宋楚瑜臉上的紅腫,皺眉道:“顧沉舟,你怎麼這麼衝動?楚瑜身子弱不像你力大如牛的,經不起你這一巴掌!”
“而且楚瑜是演員,是靠臉吃飯的,你要是把他的臉打壞了不就毀了人家的前程了嗎?!”
毀了他的前途?
這時候又這麼在意前途了?
怎麼?他顧沉舟的前途可以被肆意糟蹋,用來給別人鋪路。
而宋楚瑜的前途就該被高高捧起是嗎?
顧沉舟沒有回答,他真的已經累了,不想再去爭什麼了。
見他沒有再反駁,蘇妄拉起宋楚瑜的手溫柔地說,“走,楚瑜,我先帶你去塗點藥。”
隻留下顧沉舟一個人收拾地上的殘局。
不知過了多久,久到顧沉舟的膝蓋已經完全失去了知覺,他才重新把畫給拚好。
身後的門開了一道縫隙,顧沉舟看著那道熟悉的影子問道,“怎麼?來替你的楚瑜報仇嗎?”
蘇妄深深歎了一口氣,把跪在地上的顧沉舟扶起。
“爺爺說得對,你不該......”
“唉,算了,既然粘好了就給爺爺送去吧。他醒了看到這個一定會很高興的,到時候你再道個歉,這樣我們大家都高興了。”
“高興?”顧沉舟忽然笑了,“他高興的是終於有理由趕我走,你高興的是終於不用在我和楚瑜之間為難,而我——也終於明白,在你們蘇家眼裏,我連這幅碎畫都不如。”
“至於道歉,這件事不是我幹的,我是不可能為我沒幹過的事道歉的。”
他打斷她,指尖碾過畫框的邊緣,血珠滲出來,滴在地上,像滴未落的淚,“如果你非要我去道歉,那我們就離婚。”
“離婚”二字落地的瞬間,蘇妄的臉色瞬間慘白。
她踉蹌著衝過來,指尖緊緊地攥住他的手腕,“你怎麼可以提那兩個字?你明知道我離不開你,離開你我會發瘋的......”
“阿舟,你知道我心裏隻有你......我這麼做都是為了我們能有個美好的未來!”
她的聲音發顫,“等孩子生下來,我就送宋楚瑜去國外,我們就回到從前了,好不好?”
顧沉舟沒有掙脫,也沒有握住她的手,他隻是感到很悲哀。
蘇妄什麼時候才能明白他們早就回不到從前了。
與其互相折磨,還不如好聚好散......
離開老宅後的日子,蘇妄像是感應到了什麼一樣,對他幾乎寸步不離,生怕他會某一天不辭而別。
為此,她還把她的工作地點搬回了他們的別墅,連他去廁所都要跟著。
還好,顧沉舟已經收到了郵寄過來的離婚協議書。
他清楚地明白如果直接和蘇妄講,她肯定不會同意。
所以他挑了個最好的時間——那就是她和宋楚瑜通話的時候。
“楚瑜,你別擔心......”
蘇妄的聲音從書房門口傳來,帶著哄人的軟意,“爺爺說下個月就把城西的畫室過戶給你,那裏朝陽,適合畫雪景......”
顧沉舟推開書房的門,輕聲道,“幫我簽個字。”
蘇妄哦了聲,整個人還沉浸在和宋楚瑜的通話中:“晚上想吃什麼?我讓廚房做你愛的蟹黃湯包......”
她順著顧沉舟手指的方向簽名。
鋼筆尖落在簽名的位置時,她甚至沒抬眼,字跡歪歪扭扭。
比當年簽婚書時潦草百倍——那時她一筆一劃寫“蘇妄”,說“要和你的名字並排,才好看”。
不管曾經怎樣美好,結局都是那樣。
顧沉舟的寒江孤舟,終究是漂不進她的無妄海......
一切準備就緒後,第二天,顧沉舟起了個大早去民政局離婚。
就在他辦完離婚手續,正準備發給蘇妄時。
他的手機在褲兜震動時,他原以為是律師來電,屏幕卻跳出市婦幼的號碼。
心臟猛地漏跳半拍,接起時聽見護士急促的聲音:“蘇妄女士羊水破裂,您是家屬嗎?請立刻來產房外——”
顧沉舟拿著紙袋跑回產房時,產房門剛開。
護士便推著產床出來,蘇妄的手被宋楚瑜緊緊握著,倆人的腕間都纏著一根紅繩。
就像是他們之間係著一根無形的紅線,怎麼斬也斬不斷。
病房裏,顧沉舟默默站在病房外,像一個外人一樣。
老太爺湊過去看嬰兒,嘴角揚起笑:“像阿瑜,眉眼周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