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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沈司的臉色很不好看。

他大概以為我在羞辱他,或是拿他最隱秘的痛苦來取樂。

我沒有解釋。

我隻是靜靜地看著他。

“我那個不成器的弟弟,”我慢悠悠地說,“最近好像跟人賭錢,手快被人剁了。”

我說的是我那個早夭的堂弟。

一個我隻在黑白照片裏見過的人。

沈司的眼神猛地一縮。

他想起了自己的仇人,那些讓他家破人亡,讓他背負血海深仇的人。

滔天的恨意和憤怒在他胸口翻湧。

我清晰地看見,他心口處,一根細細的血色花莖破土而出。

泛著妖異紅光的花骨朵,在風中微微顫抖。

他死死按住胸口,額上青筋暴起,似乎在承受巨大的痛苦。

“沈司。”

我站起來,走到他麵前。

“很疼?”

他咬著牙,從齒縫裏擠出兩個字:“還好。”

“哦。”我說,“那再多長一朵,我紮紙鋪的房東催租了,說再不交錢就要把我那些寶貝疙瘩全扔出去。”

他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

下一秒,那朵含苞待放的花骨朵旁邊,又鑽出了一根更細小的花莖。

我滿意地伸出手。

他下意識地想躲。

“別動。”我命令道。

我的手,從小跟著爺爺學紮紙,常年浸泡各種驅邪避穢的藥水和朱砂,百毒不侵。

這彼岸花的毒,對我無效。

我輕輕握住那兩朵顫巍巍的小花。

一朵已經半開,另一朵還是骨朵。

我將它們摘了下來。

花朵離體的瞬間,沈司悶哼一聲,靠在了牆上。

汗水濕透了他的襯衫。

我美滋滋地收好花瓣,放進隨身攜帶的香囊裏。

這續命的買賣,也太簡單了。

再這樣下去,沈司怕是要被我養成專門給我提供原材料的藥田了。

我轉身要走。

“蘇九。”

他的聲音沙啞,帶著一絲虛弱。

我回頭。

他靠著牆,黑色的眸子死死地盯著我。

“你弟弟...我會派人處理。”

我愣了一下。

隨即反應過來,他當真了。

“不必了。”我擺擺手,“他手已經被剁了。”

沈司的身體又是一僵。

我沒再理他,徑直回了我的紮紙房。

這棟別墅裏,隻有這個房間讓我感到安心。

滿屋的紙人紙馬,都是我的作品,也是我的朋友。

我將那兩朵彼岸花瓣小心翼翼地碾碎,混入特製的朱砂墨裏。

墨汁的顏色變得更加鮮豔,帶著一股奇特的異香。

我用這墨,為一個即將遠行的“客人”紮的紙馬點睛。

那是一位老先生,生前是學者,死於仇家暗算,怨氣不散,無法投胎。

我為他紮了一匹神駿的紙馬,希望能載他安然渡過忘川。

當我的筆落下時,紙馬的眼睛仿佛活了過來,閃爍著微光。

門外,沈司靜靜地站著。

我不知道他站了多久。

他隻是看著,沒有出聲。

直到我完成所有工序,他才走進來。

他手裏端著一碗湯。

“喝了。”

他的語氣依舊生硬,但眼神裏沒有了之前的冰冷。

我接過來,聞了聞。

是補氣血的。

“我弟弟的事,解決了?”我故意問。

他沉默了片刻。

“錢還了。人...在醫院。”

我差點笑出聲。

這個活閻王,還真是個實誠人。

我喝完湯,把碗遞給他。

“多謝。”

他接過碗,手指不經意地觸碰到我的指尖。

我們兩個人都頓了一下。

他的指尖很涼,像玉。

我的指尖,因為常年接觸朱砂,總是溫熱的。

他迅速收回手,像是被燙到一樣。

“早點休息。”

他轉身離開,腳步有些匆忙。

我看著他的背影,摸了摸下巴。

這株仙草,好像...有點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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