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的關係進入了一種詭異的平衡。
我需要他的花,他需要我。
需要我這個唯一能觸碰並安然無恙地摘下花的人。
他開始主動配合。
有時候我做紙紮需要靈感,他會坐在我對麵,給我講他那些血腥的過往。
他講得很平靜,仿佛在說別人的故事。
“那年我十六歲,仇家追殺,我帶著我母親留下的藥方逃亡。”
“他們把我逼到懸崖,我跳了下去。”
“冰冷的河水裏,我第一次感覺身上長出了東西。”
他說到這裏,會停下來,看著我。
他的心口,會慢慢綻開一朵小小的,血紅色的花。
那花帶著悲傷和絕望的氣息。
我伸手摘下,放進我的藥材盒裏。
“後來呢?”我問。
“後來,一個路過的小女孩救了我。”他的聲音很輕,“她把我從河裏拖出來,用自己的體溫溫暖我。”
我心裏一動。
我知道他說的是誰。
蘇婉。我那個名義上的妹妹。
“她叫什麼?”我還是問了。
“不記得了。”他垂下眼眸,“隻記得她穿著一條白色的連衣裙,像一朵小小的梔子花。”
我沒有再說話。
氣氛有些沉悶。
他似乎也察覺到了,主動換了個話題。
“你晚上...為什麼會做噩夢?”
我正在雕刻一個紙人的手,聞言,刻刀頓了一下。
“沒什麼。”
“是因為你做的這些東西?”他指了指滿屋的紙人。
“不是。”
“那是什麼?”他追問。
我放下刻刀,看著他。
“沈司,你是不是忘了,我是被賣進來的。”
他的臉色瞬間變了。
“我做噩夢,是因為我那個把我當貨物賣掉的父親,是因為我那個隻會在一旁哭哭啼啼,卻什麼都不做的妹妹。”
“是因為你們這些,把我的人生當成交易籌碼的人。”
我說得很平靜。
但房間裏的溫度,降到了冰點。
他喉結滾動,想說什麼,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他心口的位置,一朵深紅色的花猛地綻放。
帶著愧疚和痛苦的氣息。
這是我見過開得最快,也最豔麗的一朵。
我走過去,伸手摘下。
“這朵不錯。”我評價道,“顏色很正。”
他看著我,眼底翻湧著複雜的情緒。
“蘇九...”
“嗯?”
“對不起。”
我笑了。
“道歉有用的話,還要活閻王做什麼?”
我拿著那朵花,轉身繼續我的工作。
他沒有再說話,隻是默默地坐在那裏,看著我。
從那天起,他對我更好了。
好到管家看我的眼神,都從同情變成了敬畏。
晚上我再踹他,他不會再僵硬地拍我。
他會把我摟進懷裏,用他冰冷的身體抱著我,直到我安穩睡去。
他的懷抱沒有溫度,卻意外地讓人安心。
我做紙紮時,他會幫我遞工具,甚至開始學著疊元寶。
他一個殺人如麻的地下皇帝,疊出來的元寶,比我還標準。
我們之間,沒有溫情脈脈的對話。
隻有一種無聲的默契。
他為我長花,我為他續命。
我以為這樣的日子會一直持續下去。
直到蘇婉找上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