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疏桐坐在客房的地毯上,將最後一件疊好的衣服放進箱子裏。
行李箱的鎖扣發出輕微的‘哢嗒’聲,像是給這段名存實亡的婚姻蓋上了棺蓋。
她剛要把箱子推進床底,房門突然被敲響。
“夫人,你在嗎?”楚明薇的聲音隔著門板傳來。
季疏桐迅速擦掉眼角的濕意:“進來吧。”
楚明薇推門而入,手裏捧著一個水晶製品。
陽光透過窗戶照在那東西上,折射出刺眼的光。
那是個造型扭曲的擺件,表麵布滿尖銳的凸起,像一朵金屬荊棘製成的花。
“夫人,這是賀總特意給你帶的禮物。”楚明薇笑得天真無邪,“他說你最喜歡水晶了,你可以摸摸看。”
季疏桐的指尖幾不可察地顫了顫。
她慢慢伸出手,在即將碰到水晶的瞬間,楚明薇突然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狠狠按了下去——
“啊!”
尖銳的刺痛從掌心炸開,鮮血瞬間湧出,滴在地毯上暈開暗紅的痕跡。水晶擺件摔在地上,碎成無數鋒利的碎片。
“夫人你怎麼這麼不小心?”楚明薇驚呼,“看不見也不能亂用力啊!”
腳步聲匆匆逼近,賀司珩出現在門口。他的目光在地上的碎片和季疏桐流血的手之間掃過,眉頭皺得更緊:“怎麼這麼不小心?”
“是有人把我的手按上去的。”季疏桐攥緊受傷的手,鮮血從指縫滲出。
楚明薇眼眶瞬間紅了:“夫人,你是在說……我故意害你嗎?”她轉向賀司珩,語氣更加委屈,“我隻是想讓她摸摸你送的禮物……”
“夠了!”賀司珩厲聲打斷,"季疏桐,你既然看不見就應該小心點,而不是撒謊,試圖推卸責任。”
心臟像是被那些水晶碎片同時紮穿。
季疏桐低頭看著自己血跡斑斑的手——曾經她切菜時劃破一點皮,賀司珩都會緊張地捧著她的手指吹氣,現在整隻手血肉模糊,他卻隻顧著責備她。
“賀總您別生氣,”楚明薇自然地挽住他的手臂,“夫人她也不是故意的……”
季疏桐突然很想笑。
她確實笑了。
在無人看見的角度,嘴角勾起一個比哭還難看的弧度。
她在心裏默數離開的倒計時,仿佛這樣就能讓疼痛減輕一些。
賀司珩最終被楚明薇拉走了,臨走前丟下一句:“我會讓人來處理。”
房門關上的瞬間,季疏桐垂下眼。
她能察覺到賀司珩的視線落在自己身上,但最終還是沒有進來。
周末,楚明薇突然提議去山上露營。
“帶夫人一起去吧,”她搖晃著賀司珩的手臂,“整天悶在家裏多不好。”
賀司珩卻皺眉:“帶個瞎子去山上太危險了。”
“哎呀——”
楚明薇扯著賀司珩的袖子,眼巴巴的望著他,眼底帶著一絲勢在必得。
不出她所料,最後賀司珩還是妥協了,就像他曾經對自己的每一次妥協一樣。
當賀司珩提出這件事時,季疏桐第一反應是拒絕。
楚明薇對自己的惡意昭然若揭,自己快要離開了,更沒有必要徒生事端。
可她沒想到,從一開始,她就沒有拒絕的權利。
山裏的夜來得很快。
季疏桐“摸索”著跟在後麵,聽著楚明薇銀鈴般的笑聲。
直到一隻冰涼的手突然抓住她的手腕,拽著她往另一個方向走。
“你看,”楚明薇指著已經走得有些遠的賀司珩,“阿珩已經不愛你了。”她的指甲深深掐進季疏桐的皮膚,“感受到他對我的維護了嗎?你一個瞎子……”
話音未落,季疏桐感到後背被猛地一推。
失去平衡的瞬間,她本能地護住頭部。身體重重摔在地,盡管坑底有一層厚厚的葉子,但尖銳的樹枝還是劃破了她的手臂和臉頰。
“疏桐!”賀司珩的聲音從上方傳來。
被拉上來時,季疏桐渾身都是泥土和血跡。而楚明薇已經哭成了淚人:“我、我不是故意的……她自己非要往那邊走……”
賀司珩看了看坑邊的腳印,最終隻是歎了口氣:“去車上換衣服吧。”
當季疏桐處理好傷口回到營地時,楚明薇正坐在賀司珩腿上喂他吃草莓。
見她過來,賀司珩頭也不抬地說:“明薇已經知道錯了,你別計較。”
夜風掠過樹梢,發出沙沙的響聲。
“我想回去。”季疏桐說。
楚明薇立刻嘟起嘴:“可是星星還沒看呢……”
“要回你自己走回去,”賀司珩終於抬頭,眼神裏帶著些不耐煩,“你一個瞎子怎麼下山。”
“你不願意,那就叫管家來接我。”
“你……”
楚明薇還坐在他懷裏,聞言,手臂環上了他的脖頸。
回程的車裏,她望著窗外飛逝的樹影,心裏突然覺得十分平靜,就像暴風雨過後的海麵,所有的疼痛、憤怒和不甘都沉到了最深的地方。
後視鏡裏,營地的篝火已經變成一個小紅點,漸漸消失不見。
就像她心裏,那簇曾經為賀司珩燃燒的火苗。
終於,徹底熄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