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內的空調發出輕微的嗡鳴,季疏桐靠在座椅上閉目養神。
管家立刻接起電話下了車,可藍牙連接著車載係統。
賀司珩冰冷的聲音在車廂裏炸開:“把她扔路邊,明天再來接。”
季疏桐的手指猛地攥緊了安全帶。她注意到管家看了過來,麵帶猶豫。
“讓她長點記性,”賀司珩的聲音裏帶著不耐煩,“總是掃興。”
電話掛斷後,季疏桐靜靜地伸手斷開藍牙連接,指尖冰涼得不像話。
原來現在,連她想回家都成了需要被懲罰的過錯。
管家回到車上時,甚至不敢看她的眼睛:“太太,您先下車等一會兒,我有點急事……”
季疏桐點頭,“摸索”著打開車門。山間的冷風立刻灌進來,帶著草木潮濕的氣息。
“要等多久?”她輕聲問。
管家支支吾吾:“很快……很快……”
車門關上的瞬間,遠光燈掃過她的身影,在路邊投下一道長長的影子。
夜越來越深。
山裏的溫度驟降,單薄的衣衫根本擋不住深山裏的寒意。季疏桐抱緊雙臂,聽著遠處不知名動物的嚎叫。
她想起三年前一個雪夜,彼時的賀司珩為了給她買一碗熱粥,在冰天雪地裏排了兩小時隊。
回來時他的睫毛都結了冰,粥卻還是溫熱的。
而現在,他讓她在荒郊野外凍一整夜,隻因為,她掃了他們的興。
天蒙蒙亮時,熟悉的引擎聲由遠及近。
季疏桐抬頭,看見賀司珩的車緩緩停下。楚明薇靠在副駕駛睡得正香,身上蓋著他的外套。
“怎麼坐地上?”賀司珩皺眉,“臟不臟?”
季疏桐想笑。
她渾身發抖地站起來,膝蓋已經凍得失去知覺。
上車時,她看見後視鏡裏的自己——嘴唇青紫,頭發上結著露水,像個狼狽的遊魂。
楚明薇迷迷糊糊醒來,瞥了她一眼:“她身上好臭……”
賀司珩隨手打開車窗:“忍忍,很快就到家了。”
寒風灌進來,季疏桐打了個噴嚏。
高燒來得又急又猛。
季疏桐蜷縮在床上,額頭的溫度燙得嚇人。恍惚間,她夢見自己還是瞎子,卻以上帝視角看見賀司珩和楚明薇在客廳纏綿。
楚明薇塗著鮮紅指甲油的手撫過賀司珩的胸口:“她要是突然能看見了怎麼辦?”
賀司珩低笑:“你擔心什麼,不是有我在嗎?”
“那就再弄瞎一次吧。”楚明薇輕佻的笑道。
季疏桐猛地驚醒,對上賀司珩近在咫尺的臉。
“做噩夢了?”他難得溫柔地擦去她額頭的冷汗。
曾經讓她沉溺的溫柔,現在隻讓她毛骨悚然。
“嗯。”她虛弱地點頭,不著痕跡地避開他的觸碰。
賀司珩似乎有些恍惚,手指撫過她消瘦的臉頰:“怎麼瘦成這樣……”
賀司珩歎了口氣,拿出一隻絲絨盒子:“給你帶了禮物。”
盒子裏是一套鑽石首飾,在燈光下閃閃發亮。季疏桐順著他的動作摸了摸,指尖傳來冰冷的觸感。
"喜歡嗎?”
"喜歡。"她聽見自己空洞的回答。
楚明薇的聲音從門外傳來:“賀總,有您的電話。”
季疏桐不動聲色的鬆了口氣。;
賀司珩立刻起身,匆匆在她額頭吻了一下:“好好休息。”
房門關上的瞬間,季疏桐睜開眼,將首飾盒扔進了抽屜深處。
深夜,季疏桐拖著高燒未退的身體去廚房倒水。
路過客廳時,她愣住了。
整個別墅張燈結彩,大紅的喜字貼滿窗戶,餐桌上擺著婚禮請柬樣品,狠狠刺痛了她的眼睛。
手中的水杯突然變得千斤重。
“在想什麼?”
賀司珩的聲音從背後傳來,季疏桐險些摔了杯子。她控製好表情,慢慢轉身,看見他手裏拿著一個熟悉的錦盒。
“結婚時,母親送你的鐲子放哪了?”
季疏桐的喉嚨發緊:“……在書房抽屜。”
賀司珩轉身要走,卻聽見她輕聲問:“為什麼突然想起來要這個?”
“保養。”他語氣平淡。
而當季疏桐經過主臥時,楚明薇嬌嗔的聲音透過門縫飄了出來:“誰叫我就喜歡那個嘛,正她也看不見……”
賀司珩低笑:"好好好,這不就給你拿來了,別不開心,嗯?”
季疏桐站在原地,感覺心臟被生生挖走一塊。
那個鐲子,是她在失明最絕望時,賀司珩跪著求她收下的。
【這是我奶奶傳給兒媳的,現在它是你的。】
【收下它,就代表你答應永遠不離開我。】
當時他哭得像個孩子。
而現在,他隨手就把它送給了別人。
季疏桐走回房間,窗外,園丁正在布置婚禮用的花架。大朵大朵的玫瑰嬌豔欲滴。
三天後。
他們的婚禮。
她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