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疏桐輕輕推開房門,走廊的燈光映著她蒼白的臉。
她扶著牆壁,緩步走到欄杆前。樓下客廳的歡聲笑語毫無遮掩地傳來,刺得她耳膜生疼。
季疏桐站在陰影處,垂眸向下望去。
楚明薇正窩在賀司珩懷裏,男人修長的手指剝著葡萄,正一顆顆喂進她嘴裏。
周圍坐滿了他的朋友,有人舉著酒杯起哄:“司珩,你說這婚禮一辦,我們幾個是不是就該改口叫嫂子了!”
“季疏桐一個瞎子,什麼都看不見。”有人滿不在乎地擺手,“早就該離了!”
“就是!珩哥心善才養著她,換我早送療養院去了……”
七嘴八舌的哄笑中,有人捅了捅賀司珩:“珩哥,我說的沒錯吧?”
賀司珩輕笑一聲,指尖擦過楚明薇的唇角,語氣溫柔得像在哄孩子:“別亂說,疏桐永遠是我妻子。”他頓了頓,又補了一句,“但她現在畢竟是個瞎子,總歸不如明薇。”
季疏桐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瞎子”這個詞從他口中輕飄飄地落下,像一把鈍刀,緩慢地淩遲著她的心臟。
曾幾何時,誰敢在她麵前提這個字,賀司珩都會暴怒到失控。而現在,他竟微笑著默許旁人踐踏她的尊嚴。
她踉蹌著退回房間,關上門,後背抵著冰冷的門板緩緩滑坐在地。
永遠是他的妻子?
那句話像毒蛇般鑽進她的耳朵,在腦海裏瘋狂撕咬著她的理智。
那現在她又算什麼?一個擺在明麵上的擺設?還是一個用來彰顯他仁慈的獎杯?
在季疏桐關上門的一瞬間,賀司珩似有所感,抬頭望去。
二樓空無一人。
季疏桐跪坐在門口,一片漆黑的房間反而給她帶來了安全感。
她摸出手機,點開楚明薇的朋友圈。
最新一條是九宮格婚紗照預覽。
評論區清一色的祝福:【郎才女貌!】【早該在一起了!】【某些人早該退位讓賢……】
季疏桐突然覺得呼吸困難。
原來全世界都在期待著她的狼狽退場,隻有她對此一無所知,被困在這座金絲籠裏,做那個可悲的瞎子。
“疏桐?”賀司珩的聲音突然在門外響起。她慌忙鎖屏,躺回床上。
門被推開,賀司珩的腳步聲停在床邊。她能感覺到他的目光掃過房間,最後落在她臉上:“怎麼出了這麼多汗?”
“做了噩夢。”她啞著嗓子回答。
看著季疏桐一臉困倦的模樣,賀司珩輕輕舒出一口氣。
大概是他想多了。
賀司珩坐在床邊替季疏桐掖了掖被角:“我明天要出差半個月,你好好在家休息。”隨後,他從口袋裏取出一個絲絨盒子,“禮物,回來再帶你吃那家你喜歡的法餐。”
季疏桐沒有應付他的經曆,隻是點了點頭。
賀司珩離開後,她赤腳走到窗前。
夜風吹起窗簾,顯露出樓下相擁告別的身影——楚明薇踮腳吻他,而他托著她的腰,深情回吻。
這半個月間,楚明薇的朋友圈頻頻更新。
在雪山頂峰,賀司珩將楚明薇高高托起,她裙擺飛揚;
大漠落日下,兩人並肩在沙漠上緩緩前行,在駝背上深深的擁吻;
海邊潮汐中……漫野草甸上……
傭人們捧著巨幅婚紗照穿過客廳時,季疏桐正“摸索”著下樓。
新照片被掛上去的瞬間,季疏桐看清了那副畫麵。
楚明薇穿著拖尾婚紗靠在賀司珩胸前,而男人低頭凝視她的眼神,與當年婚禮上看向自己的一模一樣。
“你們在做什麼?”季疏桐問道。
“照片舊了,也該換新的。”賀司珩從書房走出,。
楚明薇湊到她耳邊,壓低了聲音,香水味混著惡意撲麵而來:“真可惜你看不見,新婚紗照可漂亮了。”
“新的就是比舊的好,不是嗎?”
說完突然扳過賀司珩的臉,當著她麵深深吻了上去。
季疏桐“茫然”地睜大眼睛,實際卻將每一個細節都看得分明。
賀司珩的手如何扣住楚明薇的後腦,他喉結如何滾動,甚至他睜眼時瞥向自己的那一秒遲疑。
她退回房間,反鎖上門,終於放任自己蜷縮在牆角。
手機屏幕還亮著,是楚明薇剛發的朋友圈:【試婚紗累到睡著,但抓到了某人在偷偷量了我的指圍~】
配圖是賀司珩熟睡的側臉,和她無名指上璀璨的鑽戒。
她突然覺得惡心,衝到洗手間幹嘔起來,胃裏空蕩蕩的,隻能吐出苦澀的膽汁。
季疏桐額角的傷疤還沒完全愈合,像一道醜陋的裂縫。
展露出這段婚姻醜陋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