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疏桐被按在花石子路上,不知道什麼時候下起了雨,裙子早已濕透,黏膩地貼在身上,寒意滲進骨髓,止不住地發抖。
尖銳的碎石刺進她的膝蓋,鮮血順著小腿蜿蜒而下,在灰白的石子上洇開暗紅的痕跡。
可比起膝蓋的疼,更痛的是心臟。
時間變得模糊,季疏桐不知道自己跪了多久。
雨聲裏,她恍惚聽見自己的心跳,一下、一下,緩慢而沉重。
“賀司珩……” 她無聲地念著這個名字,曾經最溫柔的三個字,如今卻成了最深的詛咒。
不知過了多久,遠處終於傳來引擎的轟鳴。
車門打開,賀司珩的身影出現在雨裏。
季疏桐抬起頭,雨水順著她的睫毛滑落,視線模糊了一瞬,又很快清晰。
她無力地張了張嘴:“司……”
可下一秒,賀司珩的聲音冷冷地砸下來。
“把她帶到醫院去。”
季疏桐的瞳孔驟然緊縮。
保鏢立刻上前,粗暴地架起她的胳膊。她的膝蓋早已血肉模糊,被強行拽起的瞬間,尖銳的疼痛讓她眼前發黑,幾乎站立不穩。
可她死死咬住下唇,硬生生把痛呼咽了回去。
賀司珩看著她慘白的臉,眉頭微皺,卻終究什麼都沒說,轉身走向車子。
季疏桐被拖進後座,車門關上的瞬間,她終於支撐不住,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在意識消失前的最後一秒,她恍惚聽見賀司珩的聲音,
“疏桐……”
可她已經分不清,這到底是他的憐憫,還是自己的錯覺。
“醒了?”
賀司珩的聲音從頭頂傳來,季疏桐緩緩抬頭,視線越過他染血的襯衫下擺,對上那雙曾經讓她沉溺的眼睛。
此刻那裏隻有化不開的寒冰。
“司珩,我真的沒有……”
“夠了!”賀司珩猛地掐住她的下巴,力道大得讓她聽見自己骨骼的哀鳴。
“明薇的孩子沒了,甚至子宮嚴重受損,以後都很難再懷孕。這全都是因為你。”
季疏桐的努力控製著自己想要顫抖的眼睛。
賀司珩鐵青的臉色後,是病床上臉色慘白的楚明薇,而對方正用被子掩著半張臉,露出那雙盛滿惡意的眼睛。
“我……我感覺到有人推我……”季疏桐的聲音支離破碎,“我隻是下意識……”
賀司珩突然鬆開手,季疏桐失去支撐,無力地癱倒在地。
“阿珩……”楚明薇虛弱地伸出手,“我的孩子是不是……”
賀司珩立即轉身握住那隻手:"別怕,我會讓她認識到自己的錯誤的。”
他回頭看向季疏桐,眼神裏滿是失望,“你讓明薇失去孩子,子宮受損,那就用你的子宮來賠。”
季疏桐如遭雷擊,不可置信地搖頭:“不……你不能……”
“為什麼不能?”賀司珩平靜地看著她,“我會一輩子陪在你身邊,照顧你。孩子對你來說沒那麼重要。”
這句話像一把鈍刀,緩慢地剖開季疏桐的胸腔。
病房裏驟然安靜下來。
賀司珩直起身,對門口的保鏢打了個手勢:“帶她去準備手術。”
意識消失前,季疏桐看見了楚明薇得逞的笑容,和賀司珩冷漠的側臉。
麻醉劑順著靜脈流進血液,季疏桐的手無力垂下。
不知過了多久,季疏桐在劇痛中醒來。
慘白的天花板在視線裏搖晃,腹部的傷口火燒般疼痛。她顫抖著摸向腹部,在層層紗布下觸到一道猙獰的縫合線。
“醒了?”
賀司珩坐在床邊,手裏削著蘋果。
果皮連成長長的一條,像她永遠無法愈合的傷口。
“手術很成功。”他將蘋果切成小塊,“疏桐,你放心。雖然你沒有子宮了,但我會好好照顧你的。”
季疏桐空洞地望著窗外。梧桐樹的影子投在窗簾上,像一隻隻張牙舞爪的怪物。
“明薇和你不一樣。”賀司珩用牙簽插起一塊蘋果遞到她嘴邊。
季疏桐木然地張開嘴,卻嘗不出任何味道。
哪裏不一樣?
就因為在賀司珩眼裏,她是個瞎子、是個累贅嗎?
賀司珩的手機突然響起,她看見屏幕上跳動著【明薇】兩個字。
賀司珩把手機按滅:“我去給你辦出院手續。”說完便急匆匆起身:手機從口袋滑落也渾然不覺。
季疏桐盯著那部手機,一個瘋狂的念頭在心底滋生。
她強忍劇痛下床,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當手指碰到手機時,她聽見了自己劇烈的心跳聲。
鎖屏仍然是她失明時拍的照片——賀司珩握著她的手擁抱著她,兩個人臉上的笑容溫柔得能滴出水來。
密碼仍然是他們的結婚紀念日。
可裏麵的內容,讓她震驚的瞪大了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