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再回到家門口已經是快中午，參加婚禮的客人們來的差不多了。

許秀芬在門口迎客。

見到我，她臉色大變，上前一把拽住我的胳膊就往外扯。

“誰讓你來的！你還嫌不夠丟人現眼嗎？

我可跟你說，今天娶進門的兒媳婦可是北國千求萬求求來的，你要敢破壞他的婚禮，他會恨你一輩子！”

盡管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但聽許秀芬這樣說的時候，心中還是像被針紮一樣疼。

我扭頭要走，誰知卻被郭振華一把拽住。

他上前推了一把許秀芬，怒喝道：“你胡說八道什麼呢！顧朝可是北國的親爹！”

郭振華是顧北國的領導兼師傅，許秀芬不得不給他三分麵子，放軟語氣。

“郭大哥，我也是為了北國好。要是讓大家知道北國他爸是個犯過錯誤的勞改犯，北國的臉還要不要？他還怎麼在單位混。”

誰知郭振華一下就被激怒了。

他高高揚起右手，要不是我攔了一下，這巴掌就直接打在許秀芬的臉上。

縱是如此，許秀芬還是被嚇了一跳，跌坐在地上。

郭振華指著許秀芬的鼻子罵。

“今天是北國的好日子，我不動你，下次再讓我看見你胡說八道一試試！”

扔下這句話，郭振華拉著我直奔主位而去。

把我硬生生壓下去坐好，他才往賓客位置去了。

可我屁股都沒坐熱，就被得到消息趕回來的顧北國一拳打在臉上。

鏡片碎裂，在我臉上劃出幾道血痕。

眾人的視線齊刷刷看來。

顧北國向周圍一拱手，朗聲道：“不好意思，鄉下勞改犯不懂規矩，坐了我爸的位置，我讓他長長記性。”

顴骨火辣辣得疼。

幾滴鮮血滴在地上。

眾人對我的指指點點幾乎將我後背戳破。

能清晰地聽見他們說勞改犯不要臉，給祖宗蒙羞的話。

可比起這些，顧北國不承認親的身份才令我更加難以忍受。

我沉默站起身，拉住要衝上去收拾顧北國的郭振華，冷靜道：“咱回吧。”

話一出口，我才發現自己聲音沙啞得厲害。

可我的退讓並沒有換來顧北國的尊重，他冷哼一聲，讓人把我坐過的椅子拿走，明天劈了燒柴。

“勞改犯坐過的椅子，晦氣得很！”

郭振華終於忍不住衝過去揍顧北國，卻反被顧北國一把推開，踉蹌幾步差點摔倒。

我扶住他，看著顧北國的眼睛，冷聲道：“不管怎麼樣，我是你親生父親，給了你一條命。”

顧北國彈彈身上的土，嗤笑一聲，“那又怎麼樣？你現在不過是一個掏大糞的勞改犯，沒權沒勢，連條狗都不如。

你以為他當過我幾天師傅，就能為你打抱不平嗎？我呸！你出去打聽打聽，我媳婦她爸，可是你聽都不配聽的大領導！”

顧北國每一次對我的不屑和侮辱，都像是在我心中插上一把刀。

哪個父親能對自己兒子的看不起無動於衷。

我閉上眼睛，忍了忍，還是開口道：“你知不知道，你嶽父是看在我麵子上同意婚事的？”

顧北國先是一怔，隨後指著我哈哈大笑起來。

“掏糞的，你要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你也配！”

他笑得前仰後合，把臉拍得啪啪作響，對眾人說：“你們信嗎？他一個掏糞的勞改犯，能說服我嶽父把寶貝女兒嫁給我？傻子都不信！顧朝，你臉皮怎麼能這麼厚！”

“不信！不可能！”

“勞改犯臭不要臉！”

“我要是他，早一頭碰死了！”

眾人哈哈大笑。

尖利的笑聲幾乎把我的麵皮都揭破，我無地自容，前所未有的羞恥感讓我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甚至開始懷疑郭振華和我說的是不是真的。

就在這時，一個威嚴的聲音從外麵傳來。

“我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