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我和翠竹最終在城外的亂葬崗找到了家人的屍體。

趕到時，正有數十條野狗在啃咬。

我和翠竹拚命搶奪，依然被它們叼走不少頭顱和斷肢殘臂。

我紅腫著雙眼，在亂葬崗一點一點翻找。

足足幾個時辰，才勉強把他們拚湊在一起。

父兄的頭顱不見了，連屍體都被啃咬得支離破碎。

娘親和嫂嫂的屍體腸腹早已被掏空。

我那雙胞胎侄子侄女，更是隻剩一點碎肢。

曾經那一雙雙溫柔的眼，如今全都死不瞑目地大睜著。

如果不是我做靈物時終日遊蕩在皇宮上空，看周啟被人欺負得可憐，就不會轉世成為爹娘的女兒，他們也不會死無全屍。

一切都怪我不該憐憫，愛上一隻白眼狼。

我真的知道錯了。

我一邊流淚，一邊用雙手刨土，刨到十指鮮血淋漓。

我連一副棺木都無法為他們準備。

隻能葬在亂葬崗小小的土坑裏。

立下一塊簡單的牌位。

我在牌位前跪了許久，直到周啟派人又把我們抓了回去。

回到那座冷冰冰的宮殿後，我就病倒了。

靈魂好像離體，飄蕩在上空，看著翠竹趴在我身邊痛哭。

我很想給翠竹擦擦眼淚，可手卻穿過她的身體。

她一次次找看守的太監宮女求情，把僅有的首飾掏了個幹淨，隻為換來一碗藥灌進我嘴裏。

可我的軀體依然無知無覺的躺著。

翠竹終於忍不住了，她跪倒在我麵前，說哪怕拚死也會為我求來太醫。

我心裏突然湧起一陣慌亂，嘶吼著阻止她，可她的腳步卻越來越遠。

我親眼看著她跪在養心殿外磕到頭破血流。

而周啟卻擁著麗妃，溫柔撫摸她的小腹，交待整個太醫院的太醫仔細安胎。

麗妃眉頭輕皺，說翠竹的哭喊嚇到她腹中的胎兒。

周啟就命人打了翠竹四十大板。

翠竹一直在求他給我找個太醫，漸漸她的哀求聲越來越弱，嘴裏噴出的血越來越多。

她雖是我的貼身宮女，可我們從小一起長大，情同姐妹。

我拚命哭著去阻攔，可翠竹還是漸漸沒了聲息。

最後一刻，她看向我的方向突然眼神一亮，蠕動了一下嘴唇，徹底沒了呼吸。

心臟的劇痛讓我猛然驚醒，發現自己躺在寢宮，周圍空無一人。

嗓子幹痛，茶壺裏半滴水都沒有。

一個小宮女端著飯食進來，擺放在床邊。

我看著泔水一樣的剩飯剩菜，才發覺坤寧宮已經如此艱難。

“這是奴婢最後一次服侍娘娘了，坤寧宮日子難過，大家都走了，奴婢也要另謀出路了。”

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我並不怪她。

摘下耳朵上的耳墜遞給她後，我嗓音幹啞地問：

“翠竹呢？”

小宮女眼眶一紅，“翠竹姐姐被杖殺了，屍體被小太監扔到宮外了。”

勺子哐當掉地，眼淚滑落。

那不是夢，都是真的！

正在這時，奶娘抱著孩子哭著跪倒在我麵前。

“娘娘，快救救小皇子吧，坤寧宮整天沒有飯吃，我已經產不出一滴奶了，小皇子餓得連哭都沒力氣了。”

我心疼地接過繈褓，輕輕用麵頰貼上他的小臉。

這是我拚了命生下的孩子，也是我唯一的親人，我絕不允許他出事。

我把繈褓再次交給奶娘，囑咐她好好照看，擦幹眼淚，準備去找周啟。

無論他讓我做什麼，我都接受，隻求他能讓孩子活著。

可還沒等我走出坤寧宮，宮門就被一腳踹開，接著我就被一巴掌扇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