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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得那是七十年代初,我在林場接受改造已經八年了。

這天,我在報紙上突然看到父親遊街的照片。

照片裏,父親瘦得隻剩下一把骨頭,佝僂著背屈辱地跪在地上,背後插著的木板上寫著「我殲殺少女,我是三反分子,我該死!」。

圍觀群眾,義憤填膺地把爛菜葉和臭雞蛋扔在父親滿是血漬的囚服上。

我扯爛報紙,按著林場生產隊長給我簽下返鄉證。

回到家後,奶奶、叔叔和堂弟卻拿麻繩把我捆在地窖。

罵我是殺人犯生出孽種,拿我當人肉把子扔酒瓶取樂,最後還要把我嫁給得了傳染病的瘋子。

我決定不再忍耐,翻開軍挎包裏的記事本,撥通了首長電話。

其實,早在林場改造的第三年,我就被特招進了國家秘密項目,成了核心成員。

......

我回到家時,奶奶、叔叔正在慶祝堂弟成為校辦工廠正式工。

沒有歡迎的喜悅在我意料之內,但本該已經成熟懂事的堂弟還是視我為眼中釘。

「你回來做什麼?!誰讓你進來的?!」堂弟拍得飯桌一震。

相比堂弟的驚訝,叔叔則表現的沉穩很多,他斜堂弟一眼:「奶奶還在,輪得到你拍桌子?!」

堂弟立刻會意,他知道自己是奶奶的心頭肉。

「奶奶!您把這個野女人趕出去好不好?這房子不都是留給我的嗎?「堂弟撒嬌道。

「好,聽我大孫子的!「奶奶寵溺地拍堂弟的頭,看了眼杵在門邊的我,」你哪天回來不好?今天是華子的好日子,你非得搶這個風頭。」

「我是當奶奶的,也不能一口飯不給。」

「但你是女人,」奶奶瞟了眼灶屋,「這桌你上不得,就灶台邊將就一口吧。」

我不稀罕和他們一桌,二話不說轉身去了灶屋。

堂弟從背後奪過我手裏的半碗殘羹,一把砸在土牆上。

「家裏的米就是喂狗,也沒有你的!」堂弟踢了一腳蹲守在桌邊的黃狗,得意的笑:「去!是你的了!」

八年改造,交給我的道理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我抓過他的碗,也扔給了狗,冷眼看著他。

「你他媽的賤人!」堂弟甩著膀子要來扇我耳光,被我擋下。

「你這是要造反!」奶奶哭嗓著,追著要撓我,被我躲開。

「啪!」我背後突然灼熱的疼。

「果然欠收拾!」

叔叔握著剛揮過的皮帶,玩味地看著我,讓我不寒而栗。

我角鬥不過兩個男人的合力,最終被綁在木門上。

啪!又一記皮帶!

「我看你橫!」堂弟嘴裏不停罵罵罵咧咧。

「我看你就是回來爭家產的!」

我痛卻喊不出聲,因為嘴裏被塞了奶奶的布鞋。

我想起小時候,就算我哭啞了嗓子,奶奶也從不曾抱我。

倒堂弟即使是幹嚎一嗓子,也肯定會被牽到合作社去買麥芽糖。

啪!再一記皮帶!

「看八年改造也沒讓你學乖。」

「挨了這一頓皮帶炒肉,哪裏來的滾回哪裏去!」

叔叔一直看不上窮教書的父親,也嫌惡我是個隻會吃飯的賠錢貨。

我被打得皮開肉綻,血透過內衣浸上來。

奶奶邊罵邊扒我身上的外套:「莫要打壞了這身好料子,給華子改身上班的工裝正好。」

叔叔的第四鞭正甩在我太陽穴上。

血從耳朵、鼻孔、嘴角爆出來,我感到腦仁嗡嗡作響,天旋地轉。

倒下前隻有一個念頭——救爸爸,隻能靠自己。

我趁著夜色,剝了一身血衣,拖著被打殘的腿,終於在第二天上午趕到縣城看守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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